我挂着一头冷汗爬起来,回到原来位置上老老实实垂手站着。
三皇子教训完我,脸色就变得轻松了许多,拿过那盘点心端详了半天。“皇兄,这可是皇嫂亲手做的?这花纹很是细巧!”
“不知道。成天指使着那群侍女弄这弄那,孤懒得理。”
三皇子拿起一块酥饼,斯文地咬了一小口,细细品了一番,咽下去之后转脸跟太子说:“还不错,味道很是新奇。我这就叫人给皇兄换杯雪中青来……”
楚宜珏厌恶地摇了摇头,反而把自己旁边的那份点心往远处推了推。“你喜欢你吃便是,我受不了那股味!”
三皇子又朝我回过头来:“为弟刚喝了满肚子的药,吃不下多少。今日新出炉的点心,放陈了可惜,哎,鸢英领,你来拿些尝尝。”
“微臣不敢。”昨晚和吴太医分点心的事情已经被皇上训斥过了,我哪里还敢造次?虽然太子妃一直对我例外,许我在她那儿不讲规矩,可是我要是还敢在两位皇子面前大模大样喝茶吃点心,就真忘了自己是谁了!
三皇子笑了笑,说:“没事。刚才说的事情。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不用老是一副受罚的样子。难道因为犯过一次错,就从此不吃东西了?本宫说过,在这不必太拘束。”
我摇摇头说:“谢三殿下,微臣不饿。”
“三弟不用了,她从静思堂过来的,在那儿一定早被逼着吃过了!”太子慢悠悠地翻着书。
“太子殿下说得是!”我虽然不太喜欢他的语气和那个“逼”字,也只能赶紧点头。
三皇子只吃了拿起来的那一小块酥饼,呷了口茶才说:“那咱们就言归正传,先把剩下的事情理一理,理明白了好去见父皇。鸢英领,你那里还有什么要跟父皇说的?”
我仔细想了想,说:“微臣这里眼下只有搜宫引出的那一件事了。”
“好。那本宫还有事情交给你。”三皇子一手支着下巴,认真地问:“鸢英领,你的水性怎么样?”
这个问题问得我犯难,我们也就学艺的时候,趁着皇上皇后在离宫度夏那两个月在太液池扑腾过。后来就不怎么有机会下水了,只捞过几次六皇子和四皇子。好像是我下去捞的次数比别人多些吧,我犹豫地回答:“微臣会水……”
“嗯,不用担心,不会让你太危险。”
“微臣不敢,三殿下尽管吩咐!”
“莫慌。”他掩着脸清了清嗓子,“为了事情更明白,本宫想让你试一试,如果太液池里照往常的样子放满了水,把出水道的门都开着,你能不能从外面游进来?”
我迟疑了一下,过去从没逆水游过这么远的路程,确实没有把握。三皇子见我犹豫,马上补充说:“不是你一个人!本宫也从鵟英卫找了几个男子来试,不过既然抓到的可疑之人里有女的,本宫就想验证一下,凭女子的力气是不是也能进来。”
“好!微臣愿意!”为了将功补过,我赶紧答应下来,可是没爽利过一句话就怂了下来,忍不住求了一句:“不过,三殿下可千万和工匠打好招呼,别让人中途放下门来啊!”
太子翻着书在旁边摇了摇头,说:“算了吧,三弟,女人家到底是胆小,让几个男侍卫去试一下得了。”
“太子殿下,微臣不是害怕,只是那门又沉又有铁刺,一旦中途放下来,可就真没命了。”我说:“这样,微臣回去再找几个水性好的一起准备着,两位殿下哪天要试,尽管去叫好了。”
“不是哪天,是夜里。”
这是要让抓贼的自己试试做贼,我点头答应。
“等哪天夜里下了雨就试!”三皇子饶有兴致地又托上了腮。
“好!”我的确是服了这三殿下,省得不把我们冻死!
大白天里太液池里突然冒出一个人来的可能性确实不太大,夜里冒出来又难免水声响亮引人发现。下大雨的时候为了防止太液池水位过高,出水门经常是开着的,有四处的雨声作掩护,地面被雨冲刷过,行走宫中也不容易留下痕迹。
“那么大皇兄,‘东风起’的事情就全交给你去圆了。”三皇子回头看着楚宜珏。
太子板着脸微微点了点头。
我忍不住咽了口唾沫,难道我猜对了,难道殿前那朵花里的毒真的是他自己下的?
三皇子心满意足地咳了几声,站起来喊了一个内监,让他去御书房打听下皇上在不在,是不是方便见我们。我现在有些激动,忍不住偷偷捏了捏自己的衣襟,巴不得皇上马上召见我们,我好听听三皇子一边生着病一边把案情审成了什么样子。
等那内监回来的工夫,太子突然问我:“你去见她的时候可说到案子的事情了?”
“她”指的应该是太子妃了。我想了想,回答说:“没说多少。娘娘只说看我见了死尸回来还能吃东西,她就放心了。”
“这就没了?”
“还有。”我继续回想着我们说过的话,“娘娘说这些天事情太多,让我自己保重。发钗已经找回去了,不用记挂她那边了。”
他继续盯着我,问:“孤看还有,继续。”
“有!”我本来也犯不着骗他,何况刚刚犯了个大错。“昨天女侍卫去搜宫的时候,不认识娘娘嫁妆里的东西,差点拿到内务司去惹出乱子,于是娘娘跟微臣提了一提。”
太子听到这儿叹了口气,冷冷地说:“嗯,你调教的好人,在孤那儿翻得那个起劲!连嫁妆压箱底都给翻出来了!”
不光太子妃生气了,连太子也惹生气了,看来那群小姑娘实在翻得有点过分。我诚惶诚恐地赔礼说:“是微臣的错!回去一定好好收拾她们。”
他那双眼睛本来一直懒懒垂着,现在却瞪大了,直盯着我盯了半天。我看着地面不敢抬头,满嘴只顾干巴巴地道歉。突然,他嘴角滑过一丝隐约的笑意,说:“哦,原来你不知道什么是压箱底。”
我确实不知道,李慕贤出嫁那时候套了件现缝的粗布红衣服拎上马背就给送走了,连耳朵眼儿都没来得及扎,哪有什么嫁妆箱子?
压箱底指的是那块宝玉吧?
难道太子也一直知道自己是为了它才娶太子妃的?!
可是,太子妃恃玉自重,不是该瞒着太子么?!太子也该催促太子妃快把玉交出去雕玺吧?太子这亲本来就娶得别扭,若是知道自己仍然被这块玉要挟着,这日子还好得了?!先前太子妃和皇上一定是通过使臣商定,把事情完完全全瞒着太子的。若是因为侍卫的一通乱翻,惹得太子夫妇之间生了嫌隙,或者说得更重,惹得太子对皇上怀了怨言,这谁担待得起啊?!我的伤口又被冷汗弄得刺痛起来,自己果然是活不过今天了。可是看太子这一脸戏谑的神气,又不像在说玉玺这么大的事情。希望太子还不知道那块玉的事情吧,我都恨不得拔腿跑出去,骑马冲到庙里磕几个响头了。
太子又恢复了之前冰冷的神情。“没说别的了?”
“没了。”
“真没了?”
我被逼得不行,只好交代:“硬要说,也就菡萏宫的事情跟案子沾一点点边儿了,娘娘跟我说曦国有个泽芝园跟菡萏宫是一样的。”
他眉头猛地一皱。“你俩说这个做什么?”
我实在是没了办法,跪下来苦着脸冲他解释:“太子殿下恕罪!就是说搜宫时候想起来了呀,想到哪儿就说到哪儿!哪有前因后果?娘娘说着高兴,我听着长长见识呗!”
三皇子本来在后面书架边站着找什么,闻声回身来劝道:“大皇兄,这审案还是你在行!俩人总共就说了那么一会体己话,都让你审出来了!”
太子冲他冷冷一笑,又举起了那本书。
总算是放过了我!我暗暗松了一口气,好歹把玉玺的事情憋住了。若是知道皇上把将来要传给他的玉玺弄没了,他可怎么扛得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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