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蕴抬头看了那女人一眼,长得白白胖胖的,长发低盘在脑后,满身珠宝,正是贺辰的母亲贺太太,旁边是贺辰的父亲贺总,跟江蕴也算有点生意来往。
见到两人来此,江蕴唇角含笑,站了起来,“贺太太,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儿子在哪里?”
“住嘴!你说的是什么话?”贺总怒斥一声,面前露出个笑脸,“抱歉,江大师,这么晚来打扰你,实在是我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到现在还没回来,我太太太着急了,才会口出狂言。”
“没关系。”江蕴并没有和她计较,放下手里的碗筷,关心道:“怎么?是贺辰不见了吗?”
“是啊,他今天从我公司离开后,到现在都找不到人。”贺总的情绪很是焦虑,看了江蕴旁边的侯佳音一眼,就像知道他儿子被侯佳音绑走了一样。
侯佳音看到贺总的反应,不动声色的看了江琅一眼。
贺总会这么意有所指的看着她,并且十分准确的说出贺辰被自己绑走的事情,想必,是这位姐姐作的妖。
确实,贺辰被侯佳音绑走的时候就是江琅打电话告诉贺总的,她本来派了人去跟踪贺辰,想等他得手后在抢他的钻石,可她派去的人说贺辰拦截了侯佳音后,又忽然出现了一群陌生的人,而且那些人都是侯佳音的人。
江琅当下就判断到,那些人应该是何庭羲派来保护侯佳音的,她知道有这层保护在,她是拿不到钻石了,于是她叫人跟着侯佳音,看看她要干嘛,她派去的人听不到侯佳音说了什么,毕竟只是跟踪,能拿着望远镜看,就是不能跟太近,他们只看到侯佳音叫人把贺辰绑走了,之后,就没之后了。
得知消息后的江琅忍到了晚间六点才给贺总打电话,就是要让贺总贺太太生气,从而反感侯佳音这个人,就算她只是打贺辰一顿,也会被贺太太恨死的。
江蕴感受到贺总的注意力,也看向了侯佳音,她穿着一身粉色套装,站在灯光下,长发如缎,清新美丽。
江蕴的表情有些迟疑,“佳音,你今天是不是见到贺辰了?”
“是的。”侯佳音没有否认,直接点点头。
江蕴眉头一跳。
贺太太看侯佳音承认后还安然坐在椅子上,完全没有道歉的意思,顿时脸色一沉,“这位是?”
“我女儿,侯佳音。”江蕴神态寡淡。
贺太太瞪着她,声音冰冷,“江蕴,我这倒是不知道你女儿为什么要绑走我儿子了,到底什么怨什么仇?要令她做这样的事情!”
江蕴听了这话有点不高兴,刚想说什么,侯佳音已经拦了她,微微一笑,站起来,“贺太太,你先别着急,我请贺辰过来,并没有对他怎么样啊,而且,是他自愿跟我走的,我并没有绑他。”
“呵,他自愿和你走的?”贺太太重复这句话,语气冷淡,明显不相信。
侯佳音依旧笑吟吟的,“确实是这样没有错,贺总和贺太太不相信,我可以叫他出来跟你们亲口说。”
“我儿子到底在哪里?”说到儿子,贺太太又着急上火了。
“就在楼上呢。”侯佳音说着,拿出电话,给楼上的贺辰打了个电话。
没多久,贺辰就出现在二楼的栏杆上。
贺总跟贺太太都愣了一下,看向旁边一直没开口说话的江琅。
江琅也是一副诧异的样子,看着楼上走下来的贺辰,表情有些吃惊。
侯佳音发现贺辰来抢她钻石后,不仅没有报警,还请他过来玩,这怎么可能?
眼睛看向表情平静的侯佳音,江琅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爸!妈!”贺辰在楼上喊了一声,冲下来。
他脸上有淤青,贺太太拉住他的胳膊,心疼的抚着,“辰辰,你这脸是怎么回事?是谁动手打的你,你跟我妈说。”
贺辰看了侯佳音一眼,好像在请示她的意思,小心翼翼道:“我自己不小心撞的。”
“这怎么可能是不小心撞的呢?”他脸上这块淤青,圆圆小小的,刚好是一个拳头的大小,分明就是人为揍的,贺太太有些不高兴,拉着贺辰的手质问侯佳音,“江蕴的女儿,你来说,我儿子脸上这些伤是怎么会是?”
侯佳音看了一眼,神态淡淡,“贺辰,你妈既然那么想知道,那你就告诉她好了。”
贺辰支支吾吾,表情有些不自然。
贺太太愤怒道:“辰辰,你倒是说啊啊!”
贺辰挠着头,“我是想偷佳音妹妹的钻石,被发现了,被妹妹打的。”
“什么?她竟然敢打你!”贺太太的关注点完全有问题。
江蕴忍不住皱眉。
连贺总也看不下去了,瞪了贺太太一眼,“他挨打,是因为他偷钻石!”
“偷钻石?怎么可能呢,我儿子胆子那么小,连蚂蚁都舍不得踩死,怎么可能去偷钻石呢!”贺太太不相信。
贺辰磕磕巴巴,“妈,是真的,我在办公室里看到爸爸跟江琅在交易钻石,就顿时心生歹念……”
“你这个畜生!这种事你也敢做!”贺总气得脸色铁青,一拳砸在贺辰头上,但同时,他也看了江琅一眼,是这个女人告诉自己,他儿子被侯佳音抓了的,但是却没有告诉他原因。
现在才知道,原来是他偷钻石。
而钻石,是他亲自交到江琅手上的,而当时儿子露出很感兴趣的眼神时他并没有在意,可儿子就是尾随江琅走了,但是江琅又把钻石给了侯佳音,而儿子去偷侯佳音钻石被逮住。
江琅既然知道自己儿子被侯佳音绑走了,那就是肯定知道自己儿子是因为偷钻石的事被逮住的,可她为什么没说?有何居心?
“可就算是儿子偷她钻石,她也不能这样打人啊,都把我们儿子打破相了!”贺太太瞪着侯佳音,脸色冷厉。
就这样的母亲,儿子迟早杀人放火。
侯佳音心里冷笑,表面却很平静,直接转头问贺辰,“你偷我钻石,我打你,有没有错?”
贺辰下午已经被侯佳音收拾了一顿,现在心里已经怕死她了,唯唯诺诺的说:“没错,是我有错在先。”
“你说什么呢?”贺太太掐贺辰的胳膊。
倒是一旁的贺总脸色很尴尬,心里除了对江琅有些不满外,是不敢抬眸看江蕴和她女儿侯佳音了,想了想,他歉身道:“抱歉了,江大师,这件事是我的疏忽,要不是工作的事情被我儿子听到了,也不会惹出这样的事情。”
江蕴摇摇头,表示算了,“没事,贺辰还只是个孩子,年少无知,不过今后可要管教好,免得惹到了不好说话的人家,可就麻烦了。”
江蕴虽然是笑着说出这句话,但明眼人都知道这话是在告诫贺太太。
贺太太脸色有些难看。
贺总就更不用说了,狠狠剐了自己儿子一眼,就离开了。
*
贺家的人离开后,江蕴转头看着江琅,许久,不由自主的叹了一口气,“琅儿,在我的记忆里,你可不是这么粗心大意的人。”
江琅心头一震,咬住唇,“抱歉,义母,今天实在有些忙了,我……”
“首先,你跟贺总在谈生意,他儿子忽然闯进来了,你还继续跟他谈下去吗?还让贺辰那小子听到了两颗钻石的事情?”江蕴的语气由始至终都淡淡的,却含着一份怀疑。
江琅煞白了脸,“当时贺辰来的时候,我们已经谈完了,我能确定贺辰没有听见我们的谈话内容,但至于贺辰为什么会知道这两颗钻石,我就不知道是不是贺总跟他透露的了。”
“贺总他不是这样的人,我跟他做生意这么久,他的为人,我了解。”江蕴语气幽幽,用一种难得凌厉的眼神看着江琅,“还有,这两颗钻石加起来四十多克拉,价值连城,佳音不懂这个盒子意外着什么,你还不懂吗?竟然不叫珠宝人员和保安一起护送,而是叫佳音自己一人带着这两颗钻石回来找我?”
江琅脸色一下子变得极为难看。
这回,她是真的回答不上了,江氏有专门存放珠宝的保险柜,还有珠宝护送元,保安,往常送贵重珠宝时,都要装运在一个保险柜里运送,可今天,江琅竟然叫佳音直接拿着个盒子就回深水湾来,若是没事,尚且幸运,要是出事了,这两颗价值连城的钻石要去哪里找?
见江琅说不出话来,江蕴冷哼一声,道:“我只是病了,不是糊涂了,江琅,你若是嫌我这些年来对你不好,你可以现在就走,我江蕴不喜欢为难心不在江氏的人。”
江琅陪伴江蕴好几年,还是第一次被她这么严厉的喝骂,当场怔愣住,泪水盈盈,“不是的,干妈,你对琅儿的养育琅儿终身难忘,要不是您,就没有琅儿今天了,你千万不要赶我走,你要是赶我走了,我就没地方可去了……”
“你怎么会没地方可去?像你这样的精英,到哪都有大把人抢着要。”江蕴这话说的是反话。
江琅脸色一变,就跪下了,“干妈,我求你别这样说,我错了,你罚我吧,我决没有怨言……”
江蕴刚想说什么,喉咙一甜,就猛地咳嗽了几声。
“妈!”侯佳音过去扶住江蕴,江蕴摆摆手,似乎是不想继续呆下去了,指了指楼上的卧室。
侯佳音会意,扶着她上了楼,只留下跪在客厅里的江琅。
到了楼上,侯佳音扶江蕴躺下。
盖好被子,江蕴依然望着她,微微叹气,“你个傻孩子,今天琅儿叫你把钻石拿回来,你就真的这么听话把钻石接了?你知不知道,这两颗钻石是……”
侯佳音摇摇头,表情并不是很后怕,“妈,我知道盒子里的是什么,我有分寸。”
“你这次是运气好,才躲过了一节。”
侯佳音微微一笑,“妈,你放心吧,我没你想的那么弱。”
“琅儿这事是做得不地道,不过也怪我,对你太偏心了,把之前拍卖会的资产都留给了你,她心里多少有点不舒服,不过,她心里不坏的,这我知道,她就是嫉妒你而已。”
“嗯,我知道。”确实就是像江蕴说的,江琅其实没坏得那么彻底,就算她有私心,想要江蕴的财产,也从来没伤害过江蕴,她一直记得江蕴对她的养育之恩,只是她不能忍受侯佳音这个忽然出现的女儿,从来没联系过,一出现,就拿走了江蕴所有的财产,她当然会不满意。
这也是侯佳音为什么一直留她在江蕴身边没动她的缘故,她对江蕴还是好的,只是对自己不好,恨自己,更想铲除自己。
“相信这一次后,她会收敛一点了,不过通过这事,我也考虑到,确实是我做法有些欠缺了。”江蕴想了想,神情有些复杂,问侯佳音,“佳音,我手上还有两件作品,要是她以后能改好,妈妈就做主把这两件作品留给她了,你愿不愿意?”
侯佳音笑笑,“没事,这你的东西,你想送给谁我都没有意见。”
“嗯,真是个好孩子。”
江蕴睡下后,侯佳音才离开,楼下江琅还在跪,侯佳音没理她,自己回了房间,要是她以后能改,她也不会对她怎么样,毕竟她暑假过后又要回首都上学了,有江琅在这里照顾江蕴她也放心点,但要是她对江蕴起什么歹意,那她也绝对不会放过她。
*
7月17号,实验室那边打电话过来,说是第二代的医学器材以及研制出来了。
这可是个普天同庆的大好消息啊,侯佳音迫不及待就让侯丞礼订机票,于当天晚上就飞回首都。
到家属楼的时候,没人在,但家具换了一圈,又变了个风格。
这家伙,非常喜新厌旧啊,总是每隔半年就要换一次全新的家具。
她掏出手机,给他打电话,两人现在依然存在很多问题,但目前因为忙碌,彼此见面少,那些问题就像被冲淡了一样,不在是心中的首要大矛盾,也许是因为距离产生美吧,一旦经常分隔两地,争吵就会变少,心心相惜就会变多。
“喂,我今天会首都了,你在公司忙吗?”侯佳音拿了瓶冰水,坐在客厅里给他打电话。
“我现在人在法国呢。”何庭羲开口。
侯佳音愣,心里有些失落,不过一分钟后她就恢复正常了,笑笑,“这样啊,你最近很忙吗?”
“跟你差不多,大概就是忙到脚不沾地的地步吧。”
“哈哈。”她笑起来,眼睛弯弯,“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嗯?是什么?”
“实验室那边的第二代医学器材研制出来了。”
“是吗?恭喜。”
“什么恭喜?那不是我们大家一起的成果吗?”
他轻笑,“这次回来,住几天?”
“一两天吧。”
“哦。”
“哦?是什么意思?”她团眉,这么敷衍的语气怎么回事?
“我本来打算,你要住得久,我明天就回首都一趟,要是住得短,我就不回去了。”
侯佳音听见这话,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默了默,轻声道:“别回了,飞机都得坐那么多个小时了,在法国好好玩一趟吧。”
“让我好好去玩,你就不怕我去艳遇吗?”
“你会吗?”她反问。
“谁知道呢?或许看见太漂亮的,就会吧。”答案棱模两可。
侯佳音本来还在笑的,听见这话,已经不再笑了,挑着眉,语气清幽,“是吗?那就祝你玩得愉快。”
说完,就把电话给扣掉了。
晚霞的余光里,她缩进沙发深处坐着,微弱的霞光,将她的影子投在地板上,拉得长老。
她怔忡地看着自己的影子,又开始想自己跟何庭羲的感情。
这么久了,两人虽然都没提以前的事情,但心里的隔阂始终存在,她并不觉得一味逃避就可以解决问题,只是眼下也不是解决问题的好时机。
适合的时机,是她强大到不再受他威胁,然后两人摊开所有谈一谈,接着选择分手,或者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