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宗训没想到窦仪溜得这么快,本来还想再羞辱他一下的,这个窦仪在朝堂上就针对自己,现在到洛阳来,那不正好落到自己手上?谁知道他比辛文悦老练多了,根本不给自己机会啊。
尽管柴宗训犹意未尽,可在此的衙门官吏们不这么看啊。这可是本府的府尹(注)啊,俗话说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府尹。如果窦仪是从朝堂贬来洛阳做府尹,便意味着前途惨淡,可他官职并没有免掉,还是挂着工部尚书的官职,很明显,说不定哪天复起就调回去了。六部尚书可是从二品,西京洛阳府尹只是差遣,就是低职高配。
县衙各房官吏昨日也是去现场看过火刑烧死河阳军节度使张启达的,那可是朝廷从二品大员啊,而且是一方封疆大吏,未经审判就被眼前这个小娃娃烧了,公开的罪名却是得罪他了。尽管他们不知道柴宗训和他们之间的过节,可种种迹象都说明这个小王爷不好惹,这是一个无法无天的主。
柴宗训站在案桌上把各人的表情尽收眼底。本来还想着怎么立威收服这些手下呢,要不然尽在底下给自己搞幺蛾子,说不定还把自己架空了,没想到窦仪突然来给自己一记助攻,效果出乎意料的好。柴宗训看着这帮手下战战兢兢的样子,点点头,既然都怕自己,那自己以后的工作就好开展得多,于是开始做官的第一天上班。
“大家别有压力,都坐下吧。本县也是第一次做官,还需要大家多多协助,才能更好的为百姓服务。你们先给本县介绍一下洛阳的情况。”
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最终齐刷刷的看着一个精干男子,大约四十来岁,穿着青色官服,看起来又瘦又干。男子起身朝柴宗训一拱手道:“下官是洛阳县丞罗峰,就由我来给县尊大人介绍洛阳的情况吧。”
柴宗训听后点点头,罗峰作为县丞,就是二把手了,属于正八品,另外还有主簿是正九品。县丞和主簿的工作就是协助县令工作,分掌粮草、税收、户籍人口、打击罪犯之事。另外还有县尉和巡检是从九品,县尉负责缉捕罪犯,相当于警察局长了,巡检负责训练甲兵,打击盗贼山匪,属于兵部在县衙的小喽啰,受县令节制。接下来就是六房三班的头头了,没有品级。今日是一把手跟大家的见面会,自然都要来露下脸,以免遭到长官的记恨,更可况还是个火烧活人的二世主。
罗峰继续说道:“洛阳城现有人丁八万,户口三万户,治安清平,去年税收五万两银子,除去各种用度,还有两万两结余,上交朝廷一万五千两,目前结余五千两。”
柴宗训一听心凉了半截,治安清平,那是因为你们的权力被府衙吞并了好不好。税收才五万两银子,虽然自己更容易完成翻三倍的任务,可这代表着基础差啊。还用度了三万两,除了大部分真的用掉了,估计还有不少是被人贪墨了。自己看到洛阳城人也不少啊,于是问道:“这人丁统计是何时的数据?怎么才八万?我看洛阳城人这么多,是不是数据过时了?”
罗峰解释道:“这个数据每年都更新,肯定是最新的。不过朝廷要我们统计的是能服役的人口,也就是丁,只计算了能服役的男子,太小和太老以及女子没计算在内。”
柴宗训这才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这样,也就是说真正的人口还能再翻几倍,起码有二三十万人了,这就有了自己的发挥机会。又问到:“这个税赋,是怎么构成的?”
“大多是人丁税和两税,还有部分商税。商税所占很少,洛阳很多大商铺都投靠在京中大官的府上,很难收到他们的税。”
柴宗训知道宋朝是重商主义,读书人及士大夫都不反对经商,宋朝商税曾占到总税赋的百分之七八十,可现在是宋初,重商主义的风气还没有形成。五代历任皇帝都知道,战争是很烧钱的游戏,所以当时政府都会鼓励经商,毕竟商税比农税来得快,还把各种重要物品的买卖控制在朝廷手中,盐、酒曲、矾、矿场都是朝廷税收的重要组成部分。自己敢跟赵匡胤打赌的底气就是商税。
罗县丞见柴宗训沉默不语,知道这个小县令对这些不满意,赶紧补充道:“商税现在也慢慢的在增加,像那个万卷堂书坊、洛阳东北的好几个工坊,现在都是纳税大户,而且今年的逗王爷大赛也带来了不少税收,相信今年税收应该能达到八万两。”
柴宗训真是无语了,这个罗峰说的好几项,都是自己的产业。只有自己傻乎乎的在纳税,作为亲王,却没有利用好自己的身份头衔。既然自己都老老实实纳税了,而且现在自己做为洛阳县令,别的商家还不纳税,那就说不过去了,自己就先拿这些商家开刀。管你是投靠到谁的名下,正常赚的钱那是你的本事,可要仗着自己官大偷税漏税,那就是跟我柴宗训不客气了。
都说集体的智慧是伟大的,这罗峰一说,柴宗训就找到了能提高税收的地方,说不定其他人也能说出点漏洞来,让自己去发掘。“大家都踊跃发言吧,看哪些方面还能提高税收。”
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起身,这人叫庞明,担任县尉之职,平时城门收入城税也归他管。庞明起身说道:“最近洛阳好几个工坊都在招募工匠,下官以为可以收两文钱入城税。”
本来普通老百姓入城是不收税的,只有商贾才收百分之二的过税。这个庞明的提议明显是针对那些务工的工匠,征收两文钱税的话,一天下来估计能收个二、三十贯,一个月就有七八百贯,一年就近万贯。主意虽然不错,可明显是新增的税。
柴宗训一听这人也是为税收考虑,可明显格局不够,如果开征入城税,以后入洛阳城的人就越来越少,有碍洛阳发展大计,也不利于聚集人口。
“我看,各位少贪点,这个入城税的钱就省出来,各位何必把眼光盯着这芝麻绿豆点的利益上。”
庞明听到柴宗训这么说,脸上汗直冒,想到柴宗训的手段,这个小县令可不懂人情世故,说不定就以为自己贪污了衙门的钱,把自己也拉出去烧了,连冤都没处喊。自己就不该收那些掌柜的钱,他点到了贪污,肯定是自己自己从中获利了,吓得赶紧跪在地上,声音打着颤,说道:“下官也不想啊,那些掌柜趁着我喝醉了,硬把钱塞到下官怀里,要我帮他们引荐见一见殿下啊。这些钱,我拿出来捐给县衙。”
柴宗训没想到自己一吓,就有人跳出来退赃了,自己有这么恐怖吗?问到:“有多少钱?那些掌柜的是谁?”
“有五千两兑币。”
众人听后吸了一口冷气,第一个想法就是这个庞县尉运气真是好,居然能收到五千两,足够他一辈子俸薪了啊。第二个想法,就是庞明要悲剧了,碰到了这届县令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小魔王。都看着柴宗训,想知道他怎么处置庞县尉,会不会也拉出去一把火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