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县衙出来的时候,君歌脸黑得与夜空不相上下。
每次她拿捏别人的时候,都觉得有一股成就感。直到现在,她瞧着苏辰那张隐隐带笑的面容,才察觉到那股成就感多欠揍。
“你想去放花灯?”苏辰似乎感受到她的目光,回眸问道。
“也是来得巧。”后脚自县衙出来的林雪,将帽兜盖在了头上,瞧着君歌不解,便解释道:“今日花……”她瞄了苏辰一眼,话到嘴边换了个词,“今日女儿节,东山有花灯会。”
她浅笑:“若是在花灯会上拔得头筹,便能去敲响伏山寺的钟声。”她抿嘴,“传闻那钟声响起的时候,能够见到逝去先祖们的在天之灵,能够保佑子孙后代福泽安康。”
“君大人看来有相见的人,不妨试试看。”林雪笑起,“多少是个慰藉。”
君歌睨着她,半晌,点了下头:“多谢林姑娘。”而后,摇了摇头,“我不太信这些……”
“你若拔得头筹,我便不用庆生,另想他法。”苏辰的声音自她身后悠悠而来。
君歌仍旧笑对林雪,眼角直蹦:“我虽然不太信这些,但仍旧会去试一下,多少是个安慰。”
说完,她转过身,狠狠瞪了苏辰一眼。
直到两人的马车走远,赵何才撩开了车帘子,有些欲言又止道:“那个钟,不是说在七夕当夜敲响,便是昭告天下的情缘钟么?”
林雪点头:“对啊。”她点头,“昭告先祖,保佑情缘,求儿孙满堂。”
她回眸瞧着赵何,咧嘴笑起:“换个说法而已,无伤大雅。”
原本,林雪的计划应该是万无一失,但歪就歪在有个人真的想见见逝去的先祖,还有个人十分想保佑自己的子孙后代。
“我也报名。”更杨乐呵呵投进三枚碎银子。
负责记录的主簿抬眼:“这位公子,我们这个得两个人参加。”
“我是他搭档。”沈杭上前一步,一手搭在了更杨肩头,“我们俩一组。”说完,指着一旁愣住的苏辰:“我们要跟他们斗!”
苏辰嘴角直抽抽。
一心只想着跟苏辰好好练练手的沈杭和更杨,全然没注意到四下投来的诧异的目光。
主簿的手微微颤抖:“这……您确定?”他为难的开口,“我们这个活动的规则,虽然只是爬伏山寺最高的那个钟塔,但是要求是参赛两人当中,有一人全程脚不落地啊!”
“嗯?”沈杭瞄他一眼,“怎么,官爷我看起来不像是实力派?”他歪了下嘴,“别说一个人脚不落地,我们俩都能脚不落地。”
“也不能碰到塔的柱子和地面。”主簿还想再挣扎一下。
“龟龟,你这是不想做生意了啊!”沈杭眉毛一竖,指着他手里的册子,“写上!大爷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沈杭!”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主簿没辙了。
他抬手咳嗽了好几声,让参赛的站在百米外的起跑线上。
因为塔内的空间狭小,两组人进入之后,后面的就不再放行了。
君歌看着苏辰的一张黑脸,指着一旁分明成竹在胸的沈杭和更杨:“你这细胳膊细腿,不会轻功的,你跑得过他们俩?”君歌转过身,拍了一把自己的肩头,“别扯了,我背你。”
说完,她扎了个马步,把袖子挽起来:“大老爷们,算计别人的时候这么顺溜,这种该争强好胜的时候怎么婆婆妈妈的!”
“赶紧的,为了我的庆生,你今天要么被我背上去,要么被我打晕了背上去,你自己选一个!”
最终的结果喜闻乐见。
这是苏辰此生戾气最重,最想大杀四方的高光时刻。
他头埋在君歌的肩头,声音低沉的像是咆哮的猛兽,咬牙切齿的说:“要是不能赢,我把你的老鹰炖了吃。”
一众参赛的情侣里,最突兀的两对人,一左一右站在当中。
更杨背着已经笑岔气,根本使不出轻功的沈杭,全神贯注得在看起跑的信号。
当红帕子落地的瞬间,他便如脱缰的野马,迅速的冲了出去。
但……他也没想到,君歌背着苏辰能跑出流星划过一般的速度。
眨眼功夫,百米距离,比他远远快了四五米,第一个冲进了门。
眼瞅要输给一个姑娘家,沈杭也冷静了下来,后脚迈进塔内之后,他拍了下更杨的肩头,拇指竖起,打了个战术手势:扔上去!
更杨猛的换了姿势,双手交叠,以身为踏板,将沈杭抛了上去。
两个人彼此配合,轻功极快,君歌最初的优势,眨眼就成了劣势。
她咬着牙,瞄一眼身后捂着眼红了耳朵根的苏辰,只一眼,瞥见了塔里追在他们身后黑衣的刺客。
“苏辰!”她唤道。
话音刚落,苏辰手里一颗石子飞了出去,打在飞身冲过来的第一人眉心。
他像是倾倒的屋舍,压垮了身后几人。
君歌抬眼,瞧着沈杭和更杨已经走远,俨然没有追上的可能性,便将苏辰放下,把玄武剑递给了他。
她手握明晃晃的长枪,挡在苏辰的身前。
“现在还追得上。”苏辰道。
却见君歌抿嘴,摇了摇头:“他那么拼,一定有和我一样的执念。”她轻笑,“让给他了。”
说完,黑衣人重新冲了上来。
已经到达的塔顶的沈杭和更杨,瞧着正对着月亮的老和尚,还没开口,就听到老和尚道:“这是上苍的恩惠,是历代先祖不懈奋斗,才铸就的一段佳话,一段缘分。”
他头也不回:“两位施主,一同将钟敲响吧!你们的名字,会从今日起,被永远传唱!”
咚——
君歌手里长枪一转,黑衣杀手自二层纷纷坠落下去。
可头顶的塔窗上,渐渐涌进更多的刺客。
她看着无处施展的狭小空间,攒着玄银枪的手微微渗出汗水。
咚——
她始终挡在苏辰身前,却仍然只能步步后退。
若是在空旷的位置对付这十几个刺客,简直如砍瓜切菜。
可这塔中,狭小的令她处处受限,怎么办?
咚——
最后一声钟声响起的时候,君歌只觉得眼前一黑踉跄两步,倒在了身后人的臂弯中。
“可以了。”阖眼前,她看向苏辰,听着他沉稳的声音,不知为何,只觉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