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儒家之流,起自孔子,持王道而秉礼法,流着于天下。后有孟轲者,虽不才但却也博得雄辩之名,虚有名士矣,吾游走于诸国之中,上下于君主王臣子之间,传我儒家之术于天下矣!”
儒家起自于孔丘,在孟轲手中时,不仅是更进一步,更是将其发扬光大,儒家虽极少被一国君王所委以重任,虽未被列为强国治世之法,可因为孟轲的存在,早已是变得不同寻常,可以说儒家的兴盛,孟轲功不可没。
“然,吾之行走,多于北而少于南,多在东而少于西,非是孟轲鄙视之南西,实在是吾不短视之,不知天下之变,已到了吾也看不清的地步,西是去不了了,若是能将我儒家之术留于郢都,兴于楚国,也算是心中无憾了。”
很显然,他口中所指的南乃是楚国,西乃是秦国。
在整个历史记载中,孟轲没有去过一次秦国,事实也的确是如此,因为法家行径一直被儒家所不耻,至于楚国是来过,但比之齐魏之流可以说是少之又少。
今日见到孟轲,熊横忽觉这老夫子似有顿悟之感,对于法家以及纵横之术,也并未表现出多少的反感,而且更是对苏秦青睐有加。
话到这里,孟轲又将手指着楚王:“愿将弟子公孙丑留于楚国效力,辅佐楚王之余,也传我儒家之法,不知楚王以为如何?”
以为如何!这熊横当然是十分乐意了。
楚国一直有大而不强之名,也吃了没有名将的亏。
因为缺少名将,楚国就一直难以有一支能征善战的军队,能雄视天下诸国的军队,正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成就魏武卒的不是魏国,而是名将吴起是也。
如今的楚国虽已有了屈侯乐、徐召,外加一个纵横策士楼缓这些懂得兵家之道的人,可在这一方面,熊横还是觉得远远不够。公孙丑能做孟轲的弟子,其能力自然不可小觑,既然敢自说曾学于兵事,至少也不会太差了。
“哈哈!”
楚王大笑起来:“寡人自然是高兴都来不及,如今我楚国所缺,正是此等兵家大才,不知公孙先生意下如何?”
公孙丑,看其面向,约莫四旬上去,被称呼为先生是一点都不为过。
此时的他,神情还依旧带着些许的惊讶,似乎这件事情他的老师孟轲从未跟他商议过一样,他还没能从刚才的惊讶中回过神来。
只见他的眼神落在孟轲的面上,在孟轲的面带微笑、却又坚毅的目光当中,他看到了一种肯定,在短暂的出神之后,公孙丑立即有了主意。
望着面前的楚王,他拱手说道:“不知楚王是否愿意听我言兵?”
此话一出,熊横立即就明白,对方是愿意留下来的,正是因为要留下来,才要在楚王的面前展现一番自己的才能,好让人不知他并非就只是孟轲弟子而已。
这还有什么犹豫,熊横直接回礼道:“还请赐教!”
公孙丑微微颔首后,低着头,若有所思的样子,在大殿当中行走了一步,微微停顿后,又行半步,再度转身,又是一个大步回来,再次落在了熊横面前。
“公孙乃齐人,曾学于临淄,少年之时就读过不少兵书,如太公司马、孙子吴子等,俱是熟知,又时常与齐国有人推演沙盘、习练兵之道,可谓是事事略知也!”
公孙丑的声音浑厚且低沉,有一种男性所特有的魅力,他的话说到这里,望着楚王时再度拱。
熊横明白,刚才他说的不过是谦虚之词,剩下的重点就要来了。
“我之以为,兵家之事可分攻、守、战、练、治、略、甲此七要诀也。攻者,乃进攻敌国之道,敌方城池之道,何时攻,何时收兵,所用何器械,器械又以何用,是水还是火,是快还是慢,是战还是未必,为围困还是追击,皆在于此攻之列也。”
似乎是在寻求楚王的首肯,公孙丑说道这里后,将目光移了过来。
熊横微微一思后点点头。
果然,公孙丑是谦虚之词,他对于兵家之事可谓甚是了解。聪明的守将会在进攻敌方城池的时候,充分的利用自己的优势,而且攻城也会根据敌我双方的力量,有节奏的进攻,而不是一拥而上。
历史记载白起几月之内下千里,夺走了楚国几乎半壁的江山,靠的就是这攻城的手段十分了得,几乎是不费一兵不足,就将楚国的都城之一的鄢城给攻陷了,这楚国的君臣听到后,也只有慌忙跑路的份。
公孙丑的攻之列就是说的这一点。
在得到了楚王的肯定之后,公孙丑又继续说起来:“其二者,乃是守也。既说是攻,那必然也有守也,而守城之要,乃在军民是否齐心,城中庶民是否安置妥当,城墙是否修缮,是有有周全的准备。”
“昔年,有智伯发大军十万而围攻赵城晋阳,围城三年不破,城中百姓都到了易子而食的地步,仍然能坚持下来,此所谓君臣齐心,周全准备矣。”
公孙丑这一番话落,紧跟着又继续说道:“其三者,乃战。战者,如何战,何时战,军心如何,此天时地利人和,尽不可或缺,甚者还有其如何排兵布阵,如何击鼓上阵,皆有其道也。”
“春秋之时,有宋襄公战于楚,楚国大军渡水而来,周边将军尽皆谏言,渡半而击之,必令其军阵大乱,败亡于宋,可宋襄公却以有失仁义而拒之,最终败于此战。这就是为将军者,不通战之法的后果。”
后世一些说法对宋襄公的评价是春秋五霸,这熊横是不能认同的,至少吴王夫差和越王勾践的能耐,就要比这位宋襄公厉害多了。
“其四者,乃在与练也。士气军心是为练,排兵布阵是为练,刀剑戈矛是为练,战鼓号角是为练,御士战车是为练,辎重所用是为练……凡此重重,皆可为其练也。兵不练则不精,不精则易败。”
“昔年,少梁邑之战,秦以五十万而攻魏,魏只以吴起率领武卒五万而击之,战争一起,吴起五万精兵势如破竹,如入无人之境,秦军很快军阵大乱,败下阵来,此便是练兵之要。”
公孙丑是每说上一个点,都要给熊横举个例子,无比要讲的清清楚楚。而熊横在每一次听后,都会向着公孙丑点点头,以做回应。
“其五者,乃在于治也。治者,军法是治,军营平素里如何掌管是治,每逢战事大军如何征集是治,后方粮草辎重押送是治,前锋开路架桥也是治,所为治军者,就是以法来令军,务必是上下一律,军心唯一。”
“当今天下,人人谈秦之虎狼是也,然虎狼之威,多在于秦军也,秦军之强便是在于治。自法家商鞅秦国变法之时,就在训练新军,变革于军中,如今之秦军治军之术,可谓天下难有其敌,此其强大之其一。”
秦军不仅是治军强,他的法制也更强,杀人领功,怎么领,如何领,领了会如何,俱是记载的清清楚楚,上行下效,士卒无一不晓,执行力之高,是六国的农民军不曾拥有的。
“其六者,乃略也。孙子有云,不战而屈人之兵方为长策,此便是略也;举国上下,君臣决断,这便是略也;战争在沙场上,又在于两国朝堂之间,为之略也;两国交锋,各自派使者走于诸国,为之略也,为君王者,不仅要能看到朝堂之外的战争,也要能看到朝堂之内的战争。”
公孙丑这次倒没有再举例,但对于他所说,熊横俱是清清楚楚,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战争是政治的延续,公孙丑所表达的也是这个意思。
听了这么一些,熊横对于公孙丑的才能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认知,果然孟轲推荐的人,就不会有差的,毕竟一个严格要求自己的人,定然也会严格要求身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