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前,楚王的王令就送往上庸,估摸着再有一两日,前方将军们便可受到撤军的军令。
郢都城中,左徒屈原与大司马昭雎二人,已是开始了撤军的准备,王令下达各郡县,备好粮草物资,以迎战士。
在楚国,就是这么地操蛋。
打仗的时候,你要自己背着粮食上,要是输了,你就要献祭生命,要是赢了,你再回来种地,庆功那是贵族们的事,与平民有什么关系。
熊横若是掌权,那第一件事就是学习秦国——勋爵制度。
这样楚国的新贵族会越来越多,挤压地旧贵族没有生存空间,新贵族靠的是军功,楚王和楚国律令就是他们的依仗,他们的存在,会加强楚王的统治。而旧贵族靠的是土地,靠的是祖宗,他们的存在不仅不会加强楚王的统治,反而会影响楚王的权势。
商鞅之伟大,就是伟大在这里。
只靠一个二十一级勋贵制度,为秦国选拔了人才,也为秦国的变法在补充源源不断的基石,纵然是变法的秦孝公死了,新贵族们也有足够的力量,去支持新秦王将变法坚持而下。
至于在楚国,楚悼王一薨,变法就再也没有了支撑。
上辈子听一位伟人说过,政治其实很简单,那就是将朋友搞的多多的,将敌人搞的少少的,这样不管去做什么事情,都可以成功。
这一日,楚王在宫中又是练剑。
身边有一百剑侍陪同,在宫中已成气候。
此番入荆山行宫,要想不让人胁迫,就必须得有保护自己之力,训练这些人这么久,该到派上用场之时。
当!
楚王一招格挡,将对面郑怀刺来的剑击开,那郑怀见一击不成,另外一剑又是刺来。
如果说方才是试探的话,这一招已是出了真力!
却不曾想,楚王立在原地不动,手中的常见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郑怀一看,立即收剑,才堪堪让剑刃从楚王身侧划过。
“大王如此收手,臣若是闪避不及,岂不是伤了大王?”
郑怀全然不顾君臣之礼,大声质问道。
熊横却也不气,就只是拍拍郑怀肩膀:“寡人这都是出自信任涓人,还请涓人莫非生气!”
被楚王一说,郑怀方知刚刚失礼了。
“还请大王恕罪。”
“哈哈,你何罪之有,来,陪寡人说会话。”
“臣遵令。”
楚王令众剑侍散去,带着郑怀步入宫中。
“此番去往荆山行宫,寡人要涓人同去,陪伴寡人狩猎可否?”
面对楚王如此要求,郑怀自然是答应:“臣遵令。”
“寡人是说,你麾下一百剑侍尽去,而且必须得手握兵刃,身穿甲胄,必然时候,还需得有大盾弓弩,这你可办得到?”
狂野交战,永远是远程杀伤性武器最占优势,没有大盾的话,敌人只需要一轮齐射,一百剑侍就全部都交代了。
郑怀目露疑惑,沉思起来。
陪同楚王狩猎,乃涓人之职责,可区区一个狩猎,何须一百剑侍,又何须身负甲胄,甚至于大盾。
除非楚王压根就不是去狩猎的,郑怀虽心思不在此,但一样是能想到,荆山行宫必然有事要发生。
“大王去往荆山行宫,一路护卫必然是郎中南井,我若是跟随大王去,麾下至多也就是带剑二十人,还不能着甲,否则必然会引起怀疑,而且也不被太后允许。”
“不错,正是此理,因而寡人要你想办法。”
郑怀还真就思索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大王,可由臣率领二十剑侍,与大王同去,日夜护卫在大王左右,余下八十人,可在后方跟上,等大王到了荆山行宫后,再行现身。”
“只是到那时候,荆山行宫必然是卫士守卫森然,八十人可以混进去,可这盾、弓弩、甲胄,的确是有些难了。”
听他说完,楚王大笑起来。
“哈哈,涓人所云不错,此事寡人也细细思量过,若要大盾混进去,除非是先寡人一步,就藏在荆山行宫,等涓人剑侍到了后,再拿出来。”
“可如此一来,就又有一个问题了,大王出行,郎中负责护卫,司宫负责一应所需,要想将东西提前藏到荆山行宫,非郎中或司宫不可为,莫非……”
郑怀了解大王,谋定而后动三思而行,能这样说必然已是有了谋划。
“莫非司宫会做成此事?”
“哈哈,涓人猜对了,这些事物早已送往景山行宫,对于涓人,寡人心中就只思一件事,请涓人护寡人周全!”
说话间,起身行之一礼。
郑怀乃率真之人,一见楚王行礼,立即起身回礼:“臣亦可死,大王不可伤!”
……
入夜,楚王宫中一片安静。
接连几日都是如此,楚王似乎是忘记了享乐这一回事。
宫中寺人俱是在外面守着,里面就只留有青雉人。
灯火恍惚,月影照人。
长案之旁,俊俏丫头立着,纤纤玉手中握着一块磨,正在细细的研磨,丫头身侧,熊横正将一卷白帛翻开,在上面书写起来。
一笔一划,横折撇捺,十分认真。
许久之后,笔落。
熊横两只手提起来,又吹了吹。
“大王些这份诏书,应该是给左徒屈原的吧?”
熊横长长舒了一口气后,点点头。
“不错,正是给屈原的,此番荆山行宫事变,郢都城中主持大局的便是屈原与成謇二人,将这份诏令留给屈原,到时候昭雎见了,必然会尊从。”
一旦令尹离开,城中能与屈原相抗衡者,就唯有昭雎一人尔,留下这份诏令,郢都才不会生事。
“那大王就何以笃定,大王的诏令对昭雎有效呢?”
“你这个丫头,今日问的太多了吧,昭雎是个聪明人,见此国书,必然能猜到寡人能谋划,既然能猜到,那他就会臣服。”
楚王语气十分地坚定。
“我这只是担忧大王而已,毕竟大王还许诺给我,楚国一块地呢,对了,这诏书上没有王玺怎能行呢?”
青雉话音刚落,就有寺人推门而入。
“启禀大王,司宫求见!”
熊横一笑:“你看,王玺这不是来了。”
宫门外进来的,正是司宫子玦,他手中抱着一方锦盒,里面正是王玺。
“臣拜见大王!”
“哈哈,吾弟何须多礼,将王玺快快盛上来。”
锦盒摆在长案之上,熊横将其揭开,里面还有一层枣红色的布,等将布匹翻开后,里面躺着一块火红颜色的印章,这正是楚国王玺。
熊横拿起,在诏令落款处重重扣下,如此诏书就算是成了。
他叠起来后,递给了旁边司宫:“明日交到左徒手中,此去荆山行宫,这王玺你务必要一直带在身上。”
“臣遵令。”
子玦双手接过:“大王,还有一事,今日郎中排兵布阵,以一千两百卫士护送大王太后前往荆山行宫,宫中只留八百镇守,门尹屈侯乐以及麾下五百士卒,尽皆前往。”
“哼,寡人知道他南井会这般做,他也只能这般做,宫中卫士除过门尹之外,其余裨将一人乃昭士,另一人乃公子濞,他都不敢用,而屈侯乐出身屈氏,又英勇善战,也只能是他的,既然是一千两百卫士,那令尹军马至少也得三四千,方能确保不让南太后出走,徐召率领七千人前来,也是足够了。”
“大王,正是如此,到时臣必然会跟随大王左右,誓死保……”
子玦的话还未说话,就被熊横所打断。
“吾弟若是真要是有此雄心的话,那也不至于被太后安排去做右尹时,表现得这般担忧了,你的心意寡人知晓,无需多说了,倘若连你都要誓死保护寡人,那寡人这计策可真就要失算了!”
子玦尴尬一笑:“嘿嘿,大王明鉴。”
“此去荆山行宫,一切都听寡人即可,其余诸事无需担忧。”
“臣遵令。”
到了此时,熊横所要准备的一切,方才是完备。
涓人郑怀,门尹屈侯乐、幕僚徐召,还有司宫子玦,以及正在从上庸赶来的景翠,便是荆山行宫所有的人马。
屈原、成謇两人,乃是郢都城中主要人马。
至于鄢城,则需要他亲自走一遭。
子玦走后,熊横又自己谋划了一阵,方才去睡。
几日后。
王宫中有国书张贴于城门,告知楚人,秦人退兵,抗秦之战,楚军大胜,城中所有楚人,无不在庆贺。
又几日后,楚王携太后、以及令尹司宫等臣子,出走郢都,前往荆山行宫,以迎王师。
这一日,郢都城中人山人海,来看热闹的人更是围的水泄不通,城外的商队要想进来,就只能一直等到天黑。
王车出了城后,沿着官道一路往北而去。
荆山行宫,乃处郢都东北一片丘陵地带,据此约有一百多里,非一日可达。
路途楚王歇息了一日,在第二日的正午,终于离开了大平川,看到远处一列列的山地,浮现在面前。
山体枯黄,草木叶落。
远方山势背阴之处,隐约可见一点碧绿。
到底是楚国,纵然在这寒冷的冬季,群山也并非是光秃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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