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筠悬空而立，静静地看着北地略有些荒凉的景色。上一次的祭祀她已经隐约的觉察出了这里与真正的天地本源的关系，只要等到古尘和白染出现，只要找机会将元甲从这里赶走，接下来的事便会顺遂了。
元甲在白玉部落加入到联盟之后便彻底失踪了，宁筠和妙峰费尽心力都没有找到他，便猜测着他可能已经逃出了北地。
东、南、西三地的消息没有穿到北地，不知道修罗界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距离并不算多远，但修罗若想要穿过边界，却要耗费至少三十年的时间。这些时间对于修罗来说并不算短，故而很少有人会去想着穿过边界。而宁筠和妙峰也尝试过，他们却干脆连边境都不能接近。
元甲消息全无，铁定是不在北地了，但到底是不是穿越了这个几乎不可能穿越的边境，还不好说。
“这一次的祭祀可能会有事情发生，也不知道能不能看到白染和古尘。”妙峰不知何时出现在宁筠的身侧，自言自语的喃喃说着。
宁筠没出声，她倒是没担心什么，古尘和白染定然也是没事的。只是天界的法则到底会不会崩溃她都不知道，总觉得这整件事她虽然参与其中，却一直都徘徊在外。古神对他们虽然很好，但总觉得似乎有些太好了。虽然一切都很自然，但宁筠总是觉得不踏实。
有时候，成为别人的棋子并不可怕，但可怕的是作为棋子却不知执棋者下的是什么棋。
“妙峰，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在付出那么多之后的结果会如何？”
妙峰很是看得开。“结果？死是肯定的了，问题是，死后是否会保留这一世的记忆，是否会拥有修炼的天赋。我们的元神是神阶，现如今又拥有了神仙之身，早已经不是当年毫无意识的神草魂魄。人命神定，神命天定。天地法则如何衡量我们的所作所为。只有天知道。”
说到这。妙峰难得露出了一丝迷茫。他何尝不想知道这件事的始末，何尝没意识到自己始终是徘徊在整件事情之外的。只不过，他到底是出身佛界。与天界的这些人还是有些不同的。不知前因后果的他可以忍，可身为天界的宁筠，她又如何能忍？
“你是有什么计划了？”妙峰看向宁筠，神情肃穆。
宁筠目光远眺。看着天边那一抹边境天光，“听闻本源空间中时间停滞。甚至呈现出实体。天道在其中也有所体现，若付出一定代价，是可以让天道为自己所用。虽然作用有限，但也聊胜于无。”
妙峰睁大了双眼。“你要利用这次机会强行驱动本源！？”
宁筠不理会妙峰的震惊，神情坚定：“没错，我为之所用。却不知我到底做这事的目的是什么。我虽然出身已定，但既然我已经生出了自主意识。没有清楚的交代前因后果就让我卖命，这种事，我宁筠自小就做不出来。活了一大把年纪，到了现在这种境地，虽说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但我也要知道，是为何而发！”
虽然知道宁筠心意已决，但妙峰还是说道：“我们按照他们的计划行事，可能转世之后还会有些不错的机缘，你若是想要利用本源，就要承担本源的反噬，你确定你能承受？”
“没什么不能承受的，大不了蹉跎一些，总归这条路是一定会走回来的。”
“我觉得你这样很亏。”
“不亏啊。”宁筠转过头，微微笑着，“你想，知道了前因后果我便是彻彻底底的局内人，若成功，我将是重建天界法则的内部功臣，若失败，大家都遭殃，我又有什么亏得？转世之后蹉跎又如何，在人界能停留多久？那几年不过转瞬，忍一忍就过了，趁着我现在有机会让自己得到更大的利益，如何不拼一拼？”
妙峰愣愣的看着宁筠，好半天，哈哈一笑，“都说我和尚狡猾多思，没想象到到头来倒是你这个愣头青最是能看得开，罢了罢了，到时候也算我一个。”
转眼北地的最大一次规模的祭祀便开始了，祭祀的过程与过去一样，只不过参与的人更多了，几乎北地所有的部落都参与其中，单单是各部落族长就站了一长排。
宁筠和妙峰站在祭坛之上，看着巨鼎上那团金色的液体，其上偶然会如流星一样出现一丝闪光。
宁筠感到身上的力量越来越强大，而与那团本源的共鸣也越来越明显，可就在这时，突然从旁冲出一个人，正是失踪许久的元甲。
他阴冷的笑着，手中拿着的瓶子一挥，其中的本源突然甩向宁筠和妙峰。
而此时的他们二人因为共鸣，根本就无法动弹，旁边又没有其他的修罗保护。因元甲是从宁筠这一侧冲出来的，泼出来的本源几乎全部都落在了宁筠的身上，火辣辣的疼痛近乎吞噬了宁筠，她的元神都在颤抖，体内力量横冲直撞，整个身体瞬间便濒临碎裂。
可就在这时，元甲的身形也顿住了，他的身上渐渐出现了跟宁筠身上一样的痕迹，伴随着宁筠身体的渐渐恢复，元甲的身体竟然开始崩裂，俨然是将伤势转移。
宁筠来不及考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团金色的本源几乎与此同时产生了奇异的空间波动，她一个跨步进入其中，妙峰也紧随其后。
两人在元甲肉身和元神彻底损毁的时候同时消失，下方的修罗们怔怔的看着这一切，而后纷纷叩首，感谢尊者的到来。
穿过那个奇怪的空间，宁筠来到一个奇异的空间。这里没有落脚之地，空中满是透明的丝线，有点像鱼线，十分结实。宁筠拨了拨，两头都看不到原点。便随意寻了个方向走。
没走多久，宁筠便来到了一个巨鼎前。巨鼎上方悬浮着一个金色的圆珠，珠子足有人头那么大，而且在顺着一个方向缓慢的旋转。巨鼎中满是金色的液体，缓缓的向外流淌，周围弥漫着雾气，让整个地方看起来又有了一丝神秘。
宁筠怔怔的看着面前的事物。而后心中一喜。这才是真正的本源！
她上前一步，吸入那些雾气，原本以为迎来的会是钻心的疼痛。可不想却只是觉得暖暖的，竟没有一点点的不适。
她走到本源近前，看着那本源珠子，见到里面似乎有一些人影。仔细看一看，便发现那竟然是白染、古尘还有妙峰。而且宁筠也在上面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我想知道一些事，你如何能告诉我呢？”宁筠傻傻的开口问了出来。
话一出口，宁筠便无奈的摇摇头，心想自己真实疯了。本源虽然是天地的最根本的存在。但毕竟没有灵智，一切只是遵从着一定的规律，又怎么会回答她呢？
可在这里似乎一切都不遵循常理。本源突然颤了颤，升高了一些。而后竟然直挺挺的飞到了宁筠的面前。
本源的质地看起来有点像金色的珍珠，光泽圆润并不刺眼，可上面此时竟然映照出了宁筠的一双眼。
宁筠怔怔的看着自己的影响，终于明白，“你是说，我若想知道那些事，便要付出我这双眼睛？”
可眼睛终究是肉身上的，就算失去，她转世之后……
想到这，宁筠颤了颤，终于理解所谓的眼睛，恐怕是她的视觉。也就是说，她就算转世，在短时间内也不会恢复视力，可能要经过几万年甚至十几万年才能慢慢恢复。
宁筠想来想去，觉得也不亏，到时候如果真的成功了，得到的定然不会比这个少。
她抬起手，还没等做什么，另外三人便到了。
古尘走到宁筠身边，有些疑惑的看着她。他了解宁筠，知道宁筠只要露出这种神情的时候定然是决定了什么，可是这种时候了，还有什么好她来决定的？
“我打算用我一双眼睛，换来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宁筠一笑，直接将自己的目的说了出来。
古尘皱眉看着她，好一会，叹了口气，“你自己一人若失了对眼睛，恐怕要过许久才能恢复，不如我……”
“我们跟你一起啊。”白染笑呵呵的打断了古尘，直接连带着妙峰一起说了。
妙峰忍不住说：“我还没表态呢，你就替我做决定了？”
白染懒着搭理这个没事找事的和尚，走到本源旁边，看到本源里也映照了自己的眼睛，便一笑。
“我们要先改变本源路径，还是先看看前因后果呢？”
“当然是前因后果，不然真是助纣为虐可就不好了。”妙峰插言。
宁筠瞪了眼妙峰，而后本源突然散发出浓郁的金色雾气，直接将四人给笼罩。
在雾气中，宁筠终于看到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确定了凤青等人真的是在拨乱反正，甚至还看到他们如今正在天界将天君等人驱赶回九重天，一身的伤看起来十分吓人。而却最让宁筠意外的是，凤青的一双眼看起来好像出了什么问题，别人做什么她第一反应并不是看过去，而是侧耳挺过去。
原来，她在战斗中失去了视力，所以本源才要他们四人的眼睛吗？
宁筠心满意足的回归了，其他四人也都是如此。
四人纷纷走上前，本源似有所感，开始吸收四人的力量。
宁筠说不出体内力量被抽离是一种什么感觉，她只是拉着古尘的手。两人分别数十年，此时见面还没说几句话便又要分离。而且两人都不知道，转世之后，他们还有没有可能会走到一起。
对于未来，他们没有任何把握，能做的，只是眼下而已。
“你下辈子肯定比现在丑。”宁筠笑道。
古尘嘴角轻扬，“起点高，没办法。”
“你还真不谦虚。”
两人闲扯着，好似如今面临的根本就不是最终的别离。
眼前一黑，再度恢复视力的时候，宁筠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最一开始的那个本源空间之中。
她的身体已经呈现半透明，而且还在渐渐消散，她侧过身，见到古尘依旧在身边，只是消散的速度比自己还要快一些。
“我说，转世之后你最好别碰别的女人。”
到了如此时候，宁筠才肯说出句正经的话。
古尘也一改往日，“你招惹桃花的本事转世之后最好别带去。”
“我招惹哪个桃花了？你是说南昭？”
“何止南昭，韩飞宇不也是一个吗。”
“是吗？我还这么没注意。”
“喜欢你也是挺倒霉的了。”
“说起来，韩飞宇大乘没有……”
“刚说完你，还真是当耳旁风……”
*
破晓时分的村落十分安静，空气里有着淡淡的花香，如今漫山遍野都是一种粉红色的花朵，花香并不浓郁，淡淡的并不惹人厌恶。
八岁的小姑娘蹦蹦哒哒的从屋子里冲出来，作为村子里起的最早的人，她的心情似乎十分不错，而后便以最快的速度爬上了山，去迎接太阳。
她坐在山顶上一块已经有些圆润的石头上，双眼轻合，吐故纳新。
这样的日子她自四岁便开始了，这四年来无一日间断，只可惜她的眼睛不好，看不到日出有多美丽。但是她似乎也不介意，自三岁开始她便有了奇怪的记忆，似乎只有这样她才能继续活下去似的，也不知是什么力量在支撑着她，日复一日坚持了四年。
转眼间，小姑娘成长为少女。十七岁的她容貌白皙，神情平和，与村落里其他的女孩子十分不同。而且小姑娘因为那种奇怪的生活方式，得到了一些寻常人没有的力量，故而村里人包括她的爹娘在内虽然不与她多亲近，却也不会对她多冷淡。
只是这里已经满足不了小姑娘的修炼，她离开了这个小村落，去了更大的地方，而后她步入了仙城。
可惜小姑娘毕竟眼睛不方便，没少被人算计，数次出生入死，可到底让她在寿元将尽的时候成功化神。可她也只是个散修而已，没有根基的化神修士并不值钱，但她到底熬过来了。而且这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修为的关系，过去眼前一片漆黑，如今竟然能隐约的感知到光。
这样一来，她便越发的努力，炼虚，合体。在进阶到合体的那一瞬间，她突然觉得自己的头中似乎多了些记忆，只是她不确定，这些记忆到底是怎么回事，抵抗也抵抗不了，租后只能勉强接受。
已经能隐约的看到人影的她此时正坐在一个山崖边，对面的山崖落下一个男子。那男子的眼睛似乎也不是很好，感知到对面有人存在，下意识的便用神识探查，眼睛都不用。
“你是谁？”
“你是谁？”
两人异口同声，隔崖相问。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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