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巧有一回外出历练，遭到不知名人士袭击，消灭最后一名黑衣人时，由于夜色与疲惫，不慎遭到毒粉入眼。
双目的疼痛刺激着她的神经，犹如千万只小针尖一齐刺破，感到眼角有什么顺着脸颊滑下，白巧咬紧了牙才没让自己发出声音。
妖兽山岭入夜后会有大批难缠魔物觉醒，只在夜间活动的它们可比现在无法视目的自己强得多。
她方才处理杀手已经弄出不小的动静，加之此时有风，血腥味可顺着风的方向飘去山岭各处，相信要不了多久，嗅觉灵敏的野兽们能顺着味道过来。
此地不宜久留，得快些离开，天空快要下雨了，到时只会更难走，她记得离这不远有一处破庙。
穹顶上方滚滚而过的天雷不时炸响，白巧抽出没入泥土的剑，刀面割断带了血的裙摆，慢慢摸去某个方向。
“轰——”
惊天闷雷划过，霹雳闪电一刹照亮整个妖兽山岭。
尸横遍野的窄小山狭间，白巧离开此处没多久，她先前所在的位置有第二人踏足。
素白段靴踩上染了血的疏松褐土，来者紫色的眼瞳盯着地面那道细长剑痕，若有所思。
随后他低下身子半蹲着，修长两指捻来尸体边破碎零散的黄符，又瞥见不远处女子落血的淡粉衣裙，面色凝重抿唇。
山岭另外一边，一路摸索来破庙的白巧双腿盘坐运功排毒。
内力游走全身，她发现双目所中的不是一般的毒。
三眼赤蛛妖毒，大妖中唯鸩毒最致命，剂量大的话可弑神，三眼蛛毒虽谈不上恐怖，但此毒一旦触碰灵力，火辣刺痛。
白巧摸出随身携带的解毒丹药服下，缓解眼部疼痛，渐渐睁开没有焦距的双眸。
不是对症下药，起的作用不大，这类毒素操之过急是大忌，稍有不慎适得其反，得耐心，她需要几天时间一一排出。
暮色已至，为了防止妖兽入侵偷袭，白巧挥出三道符咒设下重重结界。
不需要目视，她也知道这附近定然一片漆黑，花了一炷香时间摸索到破庙里不知用来做什么的布，随意往地上那么一铺。
休息的地方就这么做好了。
正当白巧打算盘坐继续研究妖毒时，静谧的破庙传来几不可闻的细碎声响。
几乎是外来声音响起的同一时刻，黑暗中一道妖异红光闪过，白巧手持灭魂镰，精准无误压上来者的咽喉。
“什么人？”
她是不能视物，不是耳聋无法听声辨位。
生命正在被威胁的男子不显慌张，反而冷静借着月色打量白巧，瞥见她红肿且失去光亮的双眸、以及发紫的眼尾，心尖一颤，“你的眼睛怎么了？”
黑溟下意识抬手想要触碰姑娘的脸颊，却听那人冷声道：
“与你有关？”
“……”冷漠无情的四个字顿时让他的手凝滞半空，黑溟无声张了张嘴，喉咙里发不出一个音来。
他失落垂下睫毛，嘲讽地笑了。
也是，她连他是谁都不清楚，又怎能忍受生人的接触。
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他没那个胆量，因此没有资格。
男人抿唇，缩回冒犯的手。
久久等不来回答，白巧的镰再度接近，黛眉紧蹙，“说话。”
她想再多听几遍他的声音，因为太过耳熟，她是不是在哪听过？
哪个宗的师兄？还是本宗的人？
那也不对……
天合宗按境界高低排行，她才是大师姐，能毫发无伤闯入她的结界，境界怎么说也和她平分秋色。
音色听上去和她年龄相仿，试问年轻一辈的异性中能有几个异性境界在化神炼虚以上？
姑娘让他发言，黑溟开口就是，不过他答非所问，“我不会伤害你。”
白巧一听，收紧了灭魂镰，“好笑，妖兽山岭经常有炼虚以上的大妖出现，来这闯荡的人少之又少，你这个时候出现在这，叫我怎么相信你不会害我？”
“……”
寺庙外边，阴云聚不散，泼瓢大雨如烟迷蒙，淅淅沥沥拍打树叶，凄厉的雨声不知又映照了谁的孤独心房。
黑溟松开他一直不离身的霜水，低眸凝视眼前面若寒霜的姑娘，突然神色一凛，不要命地抓住魂镰的弯刃，直直没入自己胸口！
“轰——”
高空黑幕有银白的霹雳电光晃过，伴随雷鸣震耳，一刹照亮整个破庙。
雨声嘈杂的环境中，血液滴落的声音格外清晰，殷红血点此刻仍然顺着弯刃流淌，再一滴滴坠落。
“你……”白巧睁大瞳仁，愕然定住，她虽看不见，但她的脑子清楚他刚刚到底做了什么疯狂的举动。
嘴角逐渐渗出鲜血，黑溟放任不管，甚至朝她走近一步，由伤口继续扩大，放肆灵魂叫嚣，浑然不顾。
“白巧，这样......可以了吗?”
他一生活在黑暗，暗恋见不得光，只敢在她暂时失明地条件下，明目张胆地对她温柔微笑。
“我境界被削弱，伤了心脉，丢了本命剑，现在——可以允许我靠近你了吗？”
“……”
白巧说不出一句话来，不知怎地，双唇微微发颤，就连握住魂镰的手也止不住地抖。
这荒谬极了。
剑修主动丢了他的本命剑，自降修为自损心脉，只要能靠近她……？
为什么要问得小心翼翼，如此卑微的语气，就好像……
为了离她更近，任何事他都可以做，无怨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