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丫头匆匆来到她身边,行礼,禀告:“娘子,六皇子求见。”按规矩来说,深夜里孤男寡女绝不能共处在一个地方的。
可这两人一个是皇子,一个是大巫传人。
小丫头只能来禀报,让主人自己选择了。
沐九歌扭头,侧眸,里面是少有的迷茫,“你刚才是说谁求见?”
小丫头咽了口唾沫,心里想着最近府里正是多事之秋,说实话她实在不想让两人见面,要是出点什么事的话,她可多担待步不起,于是笑着道:“是六皇子求见,奴婢也知道他一个男子夜里求见很不妥当,可奴婢见六皇子殿下可能真有事,这才来想您禀报,如果您不相见的话,没关系,奴婢这就去告诉六皇子,让他改日再过来。”
沐九歌眼眸中慢慢变得清亮,轻声道:“去请进来吧。”
小丫头脸上一亮,心情似乎很好,“哎,奴婢这就去。”转身,快走几步后,又顿住,神色犹疑,“沐家娘子,您刚才说什么?”
沐九歌淡淡看着她,“请进来。”
小丫头脸色有些纠结,沐家娘子果然不是一般的娇娘子,她果然还是想多了,“娘子,您是不是再考虑一下,六皇子殿下现在正处在麻烦事中。”这番话说的委婉而又费力,极想好的娘子,您稍等。”
再次离去的脚步有些缓慢,每走一步都在期待着身后有人再次喊住她。
可惜的是,直到她走到院子门口的时候,沐家娘子都没有叫住她,最后不得不出去领了南辰进来。
南辰一身白衣,嘴角含笑,那怕对着一个身份卑微的奴婢,依旧礼仪周到笑容满面,一点也没看出来白天的事情对他有任何影响。
他跟在小丫头身后,一步步走向沐九歌。
眯眼打量,那人依旧是一身张扬的红色衣袍,站在院子中央,旁边是一个花圃,因为是冬季,所以花都败了,看起来有些凄凉,她站在花圃边上,正抬头望天。那怕有人进来,她也并未扭头看,似乎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侧脸没有一丝微笑,无端的,他感受到了一种孤寂。
院子很大,可再大,南辰也靠近了沐九歌,站定。
他笑着对领着他进来的小丫头点头,“你先下去吧。”
小丫头愣住,似乎有些为难。
南辰微笑着,语气没有任何变化,只不过说出的话让人不容置疑,“怎么,你还怕出事吗?我是南朝六皇子,你害怕我会伤害我南家未来大巫吗?”
小丫头赶紧屈膝,诚惶诚恐,“不敢。”
“好了,要是不愿意下去,就带着其他人走远一些,你们有能看到的。”南辰对着小丫头摆摆手,视线已经看向沐九歌。
小丫头见沐九歌一直未曾开口说话,六皇子吩咐下来,她也没拒绝,心里叹息一声,低低道:“好的,奴婢遵命。”
说完话,就招呼其他丫头走的远了一些,走到听不到两人谈话的地方,站定,双眼死死盯住院子中央两人身上。
南辰走上前,与沐九歌并肩而立。
远远看过去,两人一白一红,一个长身如玉,一个娇小可爱。
很是养眼。
小丫头莫名为真正的主子担忧。
这边,南辰也抬头看天,声音清淡,“怎么,你看起来似乎不开心,是为了他担忧吗?”
沐九歌没说话,甚至连个眼神也没递过来。
过了片刻,南辰轻笑一声,自问自答,“你完全不需要为他担心,就凭他的手段怎么可能真的让自己有生命危险呢?一切只不过是假象罢了,别人不清楚,可是你是知道的,不是吗?”
“他是真的被刺中要害,生命垂危。我是医者,我知道。”沐九歌淡淡道。
南辰眼神中闪过一丝狰狞,耨扭头去看沐九歌的侧脸,“你终于开口了,终于承认了吗,你与他到底是什么关系,你在关心他?”
沐九歌收回视线,看过去,与他目光对上,神色淡然,波澜不惊,“你今日来是为了什么?”
南辰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又来了,她又来了,从来没有正面回答过他问题,总是一副无视他,不愿与他交流的样子,要说之前他还告诉自己,这个女人对他有好感的话,那么现在,呵,恐怕一点念想都没有。
“你与他,是合作关系,还是大逆不道的男女关系?”
沐九歌静静看着他,见他满眼怒容,似乎她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般,她忽然觉得有些可笑,她这一世与他,似乎没什么关系吧?
从未招惹过他,她甚至很厌恶看到他。
他那里来的自信,觉得她会掏心掏肺的告诉他?
什么时候,英明神武的六皇子殿下,运筹帷幄的南辰,也变痴傻啦?
真真是可笑。
她确实轻轻笑了一下,甚至有些俏皮的微微歪了头,“那你觉得,你又是我的谁?我该告诉你?”
这轻轻一笑,如春风拂面,如春暖花开,太过熟悉,熟悉到让南辰一下子傻住,他失声问:“你到底是谁?”
见沐九歌似乎有些嘲讽的笑,“沐家九娘子,沐九歌,不然呢,你以为我是谁?”
“不。”南辰此刻有些失控,他忽然上前一步,一把抓住沐九歌的肩膀,手上用了力气,“不,你不是沐九歌,你是谁?”大力摇晃着沐九歌,神色都有些狰狞,“你说,你到底是谁,你认识王氏。。。”
“啊。。。六皇子殿下,住手,您请三思。”小丫头远远看见这场景,一下子被吓得几乎要没了魂,反应过来后,一路小跑着过来,边跑边喊。
南辰被这尖锐的声音打断,愣住,神色狰狞地盯住沐九歌,她依旧神色淡漠,他知道手下用了大力,如果是平常的娇娘子,早就疼的受不了了。
可她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依旧神色清冷地看着她,无喜无悲。
南辰像被一杯冷水一头浇下来,清醒过来,不,她不是她。记忆里的清歌那怕上过战场,那怕带兵打仗,可依旧被养的娇媚,她在他面前从来不掩饰自己的悲伤苦痛,不开心或者那里疼了,就会让他知道,那怕他没发现,她也会告诉他。
他猛地闭上眼睛,双手徒然垂下,扭头看向小跑过来的小丫头,“回去。”语气凌厉,甚至带上了杀气。
小丫头一下子被吓住,愣在当场,不知道该不该过来,过去有可能被六皇子杀死,不过去,怕是会被真正的主子杀死。
最终,她猛地一闭眼,心一横,反正都是死,还是要忠诚吧,抬脚想再次冲过去。
就在这时,沐九歌忽然开了口,“你们下去吧。”
小丫头脚步又是一顿。
心里哀怨。
这下没办法了,只能屈服,来之前得到命令,一切听沐九娘子的。
小丫头恭恭敬敬道:“是,娘子小心,奴婢就在不远处,有什么需要的话,您尽管开口吩咐。”
说完后,转身离开。
南辰眯眼打量了小丫头背影一眼,冷笑,“还不承认吗?他都将自己人安排到你的院子里来了,你还不承认你们有不可告人的关系吗?”
“与你何干?”沐九歌极淡极冷的回道。
南辰忽然哈哈一笑,“是,现在是与我无关,不过。。。”他扭头死死瞪住沐九歌,“不过,沐九歌,你记住,总有一天,我会让你跪着哭着求我,求我收你做我的女人。”
沐九歌视线冰冷无情,“慢走,不送。”
南辰与她对视一眼,露出一种嗜血的势在必得,好一会后,他忽地又变回那个温文尔雅的如玉郎君,极守礼的道:“沐家娘子,好好休息。”
沐九歌点头。
南辰没有等小丫头带路,自己转身离去。
沐九歌看着他的背影,久久无言。
她与他的战争,终于要开始了。
一切的布局都是为了这一天,她会让他感受到她之前所有的苦痛,一一偿还。
萧家主院。
客房内。
此刻,房间内闪着烛光。
里面有五个人,四人坐着,一人躺着。
坐着的是萧王、萧王妃、萧烈与萧郡主。
躺着的,是萧政。
此刻,萧政正闭着眼睛。
萧王妃与萧王都坐在床榻边上,萧王看着萧政,萧王妃正用帕子给萧政擦汗,一边动手,一边低低哭泣。
屋内除了萧王妃的哭声,没有其他声音。
忽然,萧王有些不耐烦的训斥,“哭哭哭,哭有什么用,你哭能将儿子的病哭好吗?你哭能让时间倒流吗?啊?”
这是萧王妃自从嫁给萧王以来,第一次被夫君训斥,也是他第一次见到萧王真正对她生气。
她有些不可置信地扭头看自家夫君,“你怎么了?”
萧烈抬眸,静静打量一眼萧王。
萧郡主从未见过这样的父亲,又见母亲伤心的眼神,忍不住出声:“父亲,这事与母亲无关,您那怕心中有气,也该去找当事人啊,您这般对母亲干嘛?”
萧王视线从三人身上打量过去,忽地冷笑,对萧郡主训斥,“你懂什么,你知道你的好母亲,你的好大哥都做了什么吗?啊?如果不是我觉得这件事不对,找了参与白天事情经过的暗卫们对峙,我到现在还不知道,萧家暗卫们什么时候竟然不听从族长的话,而是转而听从王妃的话了。”
这话一出,萧王妃脸色一下子变了,这话太重,重到她承受不起。
眼睛内悬泪欲泣,萧王妃一下子起身,跪倒在地上,抬起脸看萧王,“王爷,您这是在生气吗?”
萧烈与萧郡主被萧王妃的动作吓了一跳,双双起身,站起啦,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萧王见萧王妃的模样,心中有些不忍,可到底还是没有说出让她起身的话来,“你知道自己坐下的事情,不是在帮助烈儿,而是在害他吗?”他指着躺在床榻上的萧烈,道:“你看看,政儿差点死了,这都是你害的,你这下满意了吗?啊?开心了吗?”
这话一声声控诉,像刀子般扎向萧王妃,直让她捂着嘴巴痛苦出声。
萧郡主听见这声音,心里很是疑惑,但更多的是气愤,她猛然直起身子,梗着脖子指责萧王,声音有些尖锐,“父亲,您太不公平了,这件事发生了,二哥受伤了,我们都伤心,可您怎么能指责母亲与大哥呢?管他们什么事?他们是监管不力,或者没有看好二哥,可您也太偏心了。您从小就偏心二哥,他那里值得了,不过是一个丫头生的庶子罢了,那里值得您这么偏心。”
“住嘴!你好的胆子!”萧王豁然站起身,指着萧君主的手指都在打哆嗦,可见是被气到了极点,“原来,你心里一直都是这么想的啊,什么丫头生的?什么不过是区区一个庶子!啊?你这是学的什么规矩?”
萧王妃也被吓住了,扭头训斥,“筱儿,你在乱说什么呢?快住嘴,还不快给你父亲请罪。”
说完又看萧王,“王爷,您别生气,她还小,不懂事。”
萧王牙呲欲裂,瞪眼,“她还小吗?外面有多少人家娘子,像她这般年纪的时候该谈婚论嫁了,这就是你教养的好女儿,还有好儿子!”
萧郡主被父亲的怒气吓住了,可听父亲骂她还要将大哥骂上,心里却是更加生气,梗着脖子道:“我说错了吗?亏您还一直都在说这辈子只爱母亲,可行动上却对一个庶子比大哥还要好,看来大哥说的对,您心里其实至于那个庶子,那个早已经死去丫头,根本就不爱母亲,也不爱大哥与我。”
“筱儿,住嘴!”萧烈猛地提高声音打断她。
可已经晚了,在场的所有人都已经听到了。
这下不光是萧王气青了脸,就连萧王妃也是吓得忘了哭泣,抬起脸,震惊地看着萧郡主,看着萧烈。
她哆哆嗦嗦问:“烈儿,刚才你妹妹说的话,都是真的吗?你从小到大都是这般教育你妹妹的吗?”
她忽然提高声音,“啊?你说话啊,你妹妹不知道,难道你还不知道吗?你明明知道的,你弟弟虽然害你身体不好,可他也是理所应当替你去了盛京啊,他也吃了许多苦啊,母亲一向觉得亏欠你的,所以不论什么事都顺着你。可你,可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你,你太让母亲失望了,呜呜。。。”
萧烈脸色难堪极了。
萧郡主傻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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