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政带着狗子来到城外的乱葬岗。
空荡荡没有一个人。
只有鼓包似的一个个土坟。
他脸上没有一点表情,眼神冰凉如雪,冷漠无情。
抬脚,一点点在整个乱葬岗转了一圈。
没有打斗痕迹,没有挣扎。
微微侧头看着站在肩膀上的狗子。
狗子明白他什么意思,湿漉漉的小眼睛续满了泪水,“嗷呜…”没有毒的气味。
萧政一下子红了眼眶,死死盯住狗子。
狗子还是摇了摇头。
他猛地闭上双眼,也就是说,沐九她没有做任何挣扎。
她是自愿跟着走的。
不用想也知道,是为了她身边的丫头吧?
那个叫胖丫的丫头。
不过是一个丫头罢了,沐九,你究竟有多傻?
不是已经变得冷漠无情,冷心冷肺了吗?
不是还要留着命报仇吗?
怎么就那么傻呢?
笨蛋!
看起来,他们已经走了一段时间了。
睁开眼,里面看不出任何情绪,他沿着来时的路返回,速度甚至比之前来的时候还快了几分,他赶紧追上那个笨蛋。
问问她,她是傻子吗?
回到房间内。
屋里有三个人在等着,初一、初二、还有一个不论容貌还是气息都与萧政本人很像的人。
三人一见萧政回来后,全都长舒一口气。
“少主,公主她怎么样啦?”初一赶紧问。
萧政没说话,面无表情。
主子很少露出这种表情,初一咯噔一下,紧紧闭嘴,不敢再触霉头。
“我需要外出一段时间。”他没说去干什么,可屋里其他三人猜也能猜到,公主出事了,主子一定是要去救人。
“不行。”初二脱口而出,几乎没有经过任何思考。
萧政看也没看他,“我不是在征求你们意见。”
初二脸色一变,只要碰到与公主有关的事情,主子就会变的不正常,他理解,可是理解归理解,他绝不能接受。
“主子,你冷静一下,公主她不会有事的,她的本事您还不知道吗?”
萧政神色不变,淡淡看了初二一眼。
是,他知道,沐九好不容易获得重生,她不会轻易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的,既然敢跟着去,肯定已经做好了完全准备。
他相信她的能力。
可,相信归相信,他不能冒险,也不敢冒险。
她再厉害也没有在漠北的时候厉害,连内力都没有了,就凭着一身毒术,如果是小喽喽也就罢了,可对方可是大魔头级别的人物。
他不能赌。
“别说了,就这么定了。你们还有狗子都留在这里,跟着他们回萧家。”萧政语气平淡,可里面却有着不容置疑。
初二死死握拳。
还想说什么,被初一一把拉住,示意他不要再说,主子既然主意已定,是不可能改变的。
可初二是谁,他可是出了名的倔脾气,冷着脸道:“主子,您比谁都清楚,圣上突然放你回家,还让太子与南辰跟着去,这一次,萧家一定很危险。难道说,家人还有整个东北,加起来也比不上一个公主吗?”
这话一出,初一脸色一变。
连狗子也狠狠盯住初二,愤恨地挖了他一眼,这人是在怂恿萧政不去救人。它怕萧政会改变想法,赶紧去看他脸色。
果然,萧政的脸色很难看,一动不动盯着初二。
虽然主子的眼神想杀人一般,可初二还是毫不退缩地与萧政对视,“主子,他们这些外人或许看不出来你的真身假身,可一旦到了家里,王爷他一定能看出来的。”
初一吓的手指都发抖了,看傻子般看着初二。
萧政却忽的冷笑一声,“你在威胁我?呵,真是长本事了,都敢威胁我了。”
初二二话不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初二不敢,可我也决不能看着您犯错误,主子,您知道的,那人将公主绑回去,不一定会伤害公主的。您没必要非要冒着大危险去救人。”
萧政低头看着初二,只静静看着。
许久后,他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为了漠北,可是,你更应该知道,没有她,我不行。”
一句我不行…让初二一下子红了双眼。
头死死埋在地上,不敢抬起来。
还是没用啊,明知道是这个结果,还是想劝劝主子。
想努力让主子清醒一下。
还是失败了。
初二心里很难受,公主是要复仇的人,对上六皇子,就是对上整个南朝,拿整个萧家去赌吗?
值吗?
他心疼主子啊。
公主还不一定领情。
他心里胡乱想着,头顶再次传来萧政的声音:“我不会让她有事,也不是让萧家有事。”
初二心里默然,知道自己能说的话仅限于此了,“是。”
萧政深深看了一眼初二后,将狗子递到初一手中,转身消失在夜幕中。
第二日一早,店小二慌乱地来找南辰。
原来,一大早店小二去给各个房间内送早饭,敲沐九歌的门却没人应,他也就随手推了门,这才发现门竟然没有锁。
后来又在桌子上发现了那张纸。
顿时给吓得魂飞魄散。
有客人在他们店里出事,他们肯定也捞不着好去,更何况这些人一看就非富即贵,不是好惹的人,店小二还算有点小聪明,连忙飞奔过来报信。
直接找到南辰这里,因为他觉得南辰才是一行人里最有话语权的人。
南辰脸色十分难看地召集所有人,说了事情原委。
南傲天沉吟片刻,看着那张纸条道:“这女娃娃为了一个丫头,就那么将自己搭进去了?”声音里有一些不可置信。
是啊,说出去都没人会信吧?
一个能废了家中姐妹,还大逆不道给自己伯母下毒的人,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卑贱丫头置自己于危险之地呢?
任何一个世家子弟,都不可能会做出这种愚蠢的事吧?
是的,真傻啊。
这到底是个冷漠无情之人,还是个真重感情之人呢?
他的话,众人都听懂了,就因为懂了才会沉默,因为他们也不知道真实情况,或许他们从来都没有真正了解过沐九歌。
秦岳不管这个,直接问:“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他当然是想立马去救人,可也知道他们此次背负着任务。
南傲天与南辰对视一眼,又撇了一眼不远处的‘萧政’,见他一副甩手掌柜不耐烦的摸样,皱了皱眉道:“我们目前不知道是何人将女娃娃带走的,甚至不知道她此刻是否安好,那怕想救人都不知去那里救。”
一番话说的让秦岳与楚少鸿沉默了。
这是事实。
接着,南傲天话音一转,“不过,我们可以将消息传到盛京去,让大巫与圣上知道此事,无论大巫还是皇家暗卫,他们都有能力去追查此事,一旦确定了真实消息后,再去营救不迟。这期间,我们着急也没用,还是沿着既定路线走吧。”
最后一锤定音,“两不耽误。”
听着倒是没毛病,但是将消息传回盛京,然后等盛京出手追查,或许就已经失了先机,将最好的救人时间浪费掉了。
再说,万一对方是想杀人怎么办?
呃,当然如果是想杀人的话,一夜的时间已经死的透透的了。
想到这里后,众人心里都沉甸甸的。
南傲天倒是笑了笑,“你们别太小看那丫头,别忘了,在她离开盛京之前大巫为她测了命,卦象显示,此次出京她有惊无险,不会有事的。你们每个人身上都有皇命在身,不可乱来。”
这是在提醒秦岳与楚少鸿,两人都是大家贵族出身,身后背负着整个家族的命运,不是一个人。
两人不是傻子,能听懂,脸色很不好看。
顿时,颓废的无力感席卷全身。
最终,还是按照南傲天的安排,南辰让一个暗卫将消息送回盛京,其余人继续启程去萧家。
而这一边。
一个农家小院内。
几个黑衣人把守着一处厢房。
里面胖丫正满脸泪水跪在床边,看着躺在床上的沐九歌。
沐九歌静静躺在床上,似乎正在睡觉。
胖丫拉着沐九歌的手,呜咽出声:“小姐,呜呜呜,小姐,你醒醒啊,你醒醒啊…你不要丢下我不管啊,我对不起你,都是因为我,你才会变成这样。呜呜…”
“闭嘴!”屋内突然响起不耐烦的娇喝声,一个身穿黑衣的女人怀里抱着一把剑,正站在门口冷脸盯着胖丫。
她实在被胖丫哭的烦透了,“跟你说了,你家主子没事,她只是昏迷了,等到了地方就会醒。”
听到女人说话,胖丫一下子爬起来,瞪着一双红红的眼睛,道:“我不相信你们,你们都是坏人,卑鄙无耻混蛋,大混蛋,真恶毒,不要脸拿着我一个丫头威胁我家小姐,你们有本事光明正大来啊,竟然用这么下作的手段来害我家小姐,卑鄙无耻混蛋,恶毒…”
这一连串骂声连口气都没带喘的,还是那个一把剑放在她脖子上就被吓晕过去的丫头吗?
鬼附体了吧?
好大胆的贱婢!
黑衣女人冷目一凶,就想呵斥。
谁知道,就听见床上传出一声淡淡的声音:“萧政…”
两人:“……”
同时看向床上。
沐九歌没醒,似乎陷入了梦境中。
‘啪’的一下子,沐九歌一手抖开了那张纸,白纸黑字,笔力张扬,正对着萧政,淡淡的道:“你看看这张纸,你可是认得?”
休妻书三个大字映在了萧政面前,此时东方的天空一片霞红,一轮红日拨开云雾露出一抹光亮照进来。
照在那张纸上,黑色的大字,一瞬间踱上了一层金色,金光耀眼,一下子晃了萧政眼睛。
“这是,你……你怎么会?”怎么会是休妻书?
还是他的笔迹。
不可能!
他爱她还来不及,怎么会,怎么会……
萧政面色瞬间一变,睁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沐九歌。
“认识吗?”沐九歌淡淡的看着萧政。
“这…不是,我怎么可能休了你,不可能……”萧政依然不敢置信的看着沐九歌手中的纸。
可这明明就是他的字,他认的清清楚楚。
“这休书可是明明白白的写着的,萧政,如今你说,我还是你的女人么?”沐九歌木着脸,表情冷漠,挑眉看着他。
“这不是……”萧政看着那休书,又看着沐九歌。
“不是?你说这不是你写的么?还是说你不认识这封休书?”沐九歌看着他。
苍白的俊颜一瞬间变的更白了,萧政从那纸休书上抬起视线,看着沐九歌,一双眸子满是震惊和不敢置信。
萧政身子微微轻颤,唇瓣也些微的发白:“怎么可能?”
沐九歌将那纸休书重新的揣入怀中,看着萧政,声音淡淡的道:“所以,从今以后,我们再无任何关系,你无权再过问我任何事,我也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淡淡的话语,似万千根针般一起扎向萧政的心,身子猛的后退了一步,似有些站立不稳。
萧政一张俊颜犹如白纸。
心忽然一紧,沐九歌袖中的手轻轻的攥了一下,忽然感觉空气稀薄,似乎难以呼吸一般了,转过头,不敢再看萧政的脸,做了一个深呼吸,尽量保持声音平淡的道:“既然再无关系,我们好聚好散,你放我离开,也算全了我们一场夫妻情分!”
说完,沐九歌感觉身后的人儿身子又猛的后退了一步,咬了咬牙,清冷的声音喊了一声:“来人。”
“主子!”一个人影应声而落。
“立刻去收拾一下,我们马上离开这里。”沐九歌声音淡然的对着人影吩咐道。
“是!”人影躬身应下。
“这便走吧……”吧字还没吐出口中,胳膊一把被人从身后拽住,身子被迫的转了回去,刚要应激性的反应出手,看清是萧政,微微一怔,住了手。
萧政一双眸子满是怒火的看着沐九歌,双手死死的板住了她的肩,俊颜惨白,但比刚才更多了的是阴沉,声音阴冷似冰,似乎咬着牙一字一句的从口中吐出来:“沐九歌,你想走?”
似乎被萧政眸中的神色给震住了,沐九歌怔一下:“我们再无瓜葛!既然无瓜葛,我……”
“无瓜葛?”萧政打断了沐九歌的话,死死的瞪着她的小脸,双眸看着她的眼睛:“你敢和我说再无瓜葛?”
“休书你也看了,不是无瓜葛还是什么?”沐九歌被萧政抓的胳膊生疼,皱了皱眉道。
“什么休书?沐九歌你莫要框我,我从未写过什么休书,也不承认什么休书,别以为一张纸就可以抹去我们只见所有的一切,爷告诉你,你做梦,你生是爷的人,死是爷的鬼!”萧政死死的看着沐九歌,满脸的寒气,一字一句的说道。
“你喜欢玩?喜欢看着我一点点的爱上你,爱到不能自拔,你再弃我离去?这样你便高兴了?”萧政不允许沐九歌躲避,一张脸冷的吓人。
“我……没有。”沐九歌有些被萧政质问的喘不过气来。
“沐九歌!你有心么?”萧政一双眸子退却了冰寒,反而染上了火红,显然是怒到了极致。
“我……”沐九歌向后退,奈何似乎没有力气了,只能看着萧政的脸,心里慌乱:“我不是……”
“不是?你不是什么?你个无心的女人!我不能没有你,要么留在我身边,要么我们便一起死!”死字刚吐出口,萧政扳过沐九歌有些发白的小脸,低头吻上了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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