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荣来到的时候,卫颖正在准备给司徒诺解毒。
“王爷,江南来信。”慕荣躬身站立。
“王爷有公务在身,我……”
“你,继续就好。”
卫颖正准备回避,司徒诺便打断了她的话。
慕荣将信件呈上,“暗桩一事,幕后之人尚不确定,目前证据指向,六王爷的嫌疑比较大。那些暗桩,扛不住的,说的都是些无用的信息,骨头硬的,视死如归。”
“都杀了吧。”司徒诺将书本轻轻合起来。
好几十人的性命,被他说得这样平淡。
“六王爷那……”慕荣踌躇。
“先放一放吧,本王的地盘,他掀不起什么风浪。天牢一事,迫在眉睫,务必尽快将幕后之人揪出。”
“属下明白。”
“刺杀之事,目前是否有新的进展?”司徒诺忻长的手指在桌上漫不经心地轻轻敲着,
“属下惭愧。前几日在城郊外发现一伙黑衣人的踪迹,与刺杀那夜的黑衣人极有可能是同一伙人……属下无能,将人跟丢了。”
话语间慕荣单膝跪地,有些颓然。
这些年来他出过无数的任务,做过无数的追踪,遇到过很多的困难,却从来没有像这一次一样,倾尽全力仍是毫无头绪,好不容易有一点点苗头……
心中有失落,但更多的是自责。
事关王爷的生死,他没有丝毫的懈怠,绝不掉以轻心,可是事发至今,已半月有余,别说凶手,就连蛛丝马迹都还不曾寻到……
“平心定气,去浮戒躁。”
尽管慕荣表现得一如既往地平和,内心的情绪却是被司徒诺洞悉无疑。
此次刺杀计划之缜密,实在他的意料之外。
对方是破釜沉舟务求一击即中,想必是筹谋已久,方方面面部署得滴水不漏。离王府的暗卫可称得上所向披靡从无败绩,对方在极短的时间之内就可以将他们逐个击破,近了他的身。而一向心思缜密且警惕极高的他,竟不知自己是何时中的毒。
如无意外,他如今也不能好好坐在这里。
想到这里,司徒诺微微侧首,眼角余光在卫颖身上停留了一瞬,又继续他的思绪。
在行动失败后,撤退和清场的速度和力度,让他都不能不为之感叹。
这是他二十多个年头遇到的头一位让他想认认真真去对待的对手。
慕荣见司徒诺一直沉默不语,不知他心中所思所想,只当他在思量如何处置自己。离王府府规森严,侍卫队的纪律和规矩更是严明,作为王爷的贴身侍卫,也是南离王军的副将,护卫不力在前,缉凶侦情无果在后,本该自请责罚,哪里还要等到王爷自己发话?
“属下无能,办事不力,自请军法处置!”慕荣双膝跪地,腰杆挺得笔直,字字铿锵有力。
“下去吧。”司徒诺不接他的话,只不喜不怒地吐出三个字。
慕荣还想再次自请惩处,司徒诺再次开口,“这两日,你就放假吧。”
“王爷——”
一听“放假”这两个字,慕荣心下焦急。
惩处责罚都已经不足以抵消他的过失,王爷这是,直接将他踢出局?
他可以接受任何形式任何程度的处罚,可是无论如何,他绝不离开离王府!
心中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就被司徒诺给堵了回去。他看着头也不抬的王爷和那挥手的示意,前所未有的失落感将他笼罩,只能行礼告退。
“刺杀之事,很棘手?”卫颖看司徒诺出神了半晌,开口问道。
“本王至今想不明白,下毒是那个环节。”司徒诺起身,走到卫颖身边,跟着她摆弄解毒用的那些银针,“那天晚上,细查并无嫌疑之人。”
“倘若不是当晚下的毒呢?”卫颖停下手上的工作,走到门口处吩咐年安安排药浴。
“你的意思是……”司徒诺手指定在尖锐的银针之上,眸色微动,“提前下毒?”
“可本王此前一直在江南,身边都死可信之人……”
“或许是。但更可能是,提前种下毒种……”卫颖抬眸,对上司徒诺深沉的目光。
相较提前下毒,种下毒种的可行性更高。毕竟谁也不能严格保证毒发的确切时间,尤其是对于内功深厚的人来说,一旦运功,必定会加快毒性的发作。种下毒种就不一样了,等到任何一个下毒者想要的时间,再用毒引激发体内的毒种,中毒者防不胜防,因为毒种和毒引,本身或许完全不具毒性,但是一旦融合,重则即刻毙命。
“提前种下毒种……”司徒诺重复着卫颖的话,若有所悟。
若是如此,此事的棘手程度可大大地超出了他的意料。
对于毒药,他并不擅长,尤其是这种类型的。
“我会帮助王爷的。”卫颖勾了勾唇,“王爷要不要承这份情?”
“颖儿你,想要什么回报?”司徒诺目光落在她脸上,清冷的面容上多了一分的狡黠两分的俏丽三分的鲜妍,是从来没有过的生动。
他忍不住一步一步、缓步向她靠近。
“等我想好再告诉王爷。”卫颖看他越走越近,在他离她只有一拳之距的时候,手中扬起的银针提示着他该开始了。
年安已经准备好药浴,司徒诺走到里间,很自然地除了外袍走到屏风后面,然后又很自然地除了单衣进了浴桶,不管卫颖在屋内走动,任凭她时不时将手探入水中。
好像,这种感觉,习惯了还觉得挺好的。
“颖儿。”司徒诺唤她。
卫颖抬眼。却见他又不说话了。
“半月后便是初九了。”半晌,司徒诺才又开口。
初九?
卫颖想了想。
嗯,对的。初九,他们的婚期。
“本王还不曾问过你的心意。对于婚礼,你可有什么要求?”
“要求?”卫颖想都没有想就直接摇了摇头。
她要的哪是什么婚礼,不过是废除先皇御制和摆脱司徒烨。
他不是从一开始就明了吗?
“那……”司徒诺想了想,又不说话了。
他本想说过几日让礼部将婚礼的章程与她细说,看是否还有什么需要改动的,可想到她那样性情的人……还是让她清净自在的好。
卫颖觉得司徒诺今日实在古怪,她一手撑着下巴定定看着他目光一动也不动,还是想不明白缘由。
或许是她看得过于入迷,即便透过那氤氲的水气仍能看到她朦胧又灼灼的目光,司徒诺忽然觉得今日的水,不知怎的这般热?
司徒诺正想着,听得卫颖在一旁叫他,反应了数息,想起恍惚中她说要加热水。
于是,便‘嗯’了一声起身。
卫颖白皙的脸‘咻’地红到了脖颈。
“王爷——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