绥州郡,龙泉县数里之外的一个小镇上,一名衣着破烂,头发凌乱,大约十一二岁的男孩站在一个包子铺前,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竹笼中散发着阵阵肉香的包子,垂涎欲滴。
他瘦小的身形,干裂的嘴唇,破烂的衣衫,饱经风霜的脸庞,都在诉说着他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一顿饱饭了。
男孩添了添干裂的嘴唇,仿佛提起了最后仅有的一点力气,看向包子铺的老板说道:“老板,可不可以给我个包子,我已经好两天没有吃过东西了?”
包子铺的老板撇了男孩一眼,讥讽的说道:“想吃包子呀?你有钱吗?”
男孩有些害怕的小声说道:“钱,我现在没有,不过以后会有的,我今年才十一岁,等我再大一点,我就可以工作了,等我工作了,就有钱还你了。”
包子铺的老板闻言耻笑道:“你现在才十一岁,等到你工作至少还要五年之后,你不成年,哪一家店铺会用你,你吃我一个包子,要五年之后才给钱。
那我要用多少包子来养你,你这没名没姓,没根没底的小乞丐,到时候你两腿一提,走得无影无踪,我到哪你去找你要包子钱?”
说到这里之后包子铺的老板更是不耐烦的说道:“去去去,买不起包子就滚远点,别妨碍我做生意。”说完就伸手将男孩推倒在地上。
这时候,一位好心的大娘走过来,扶起被包子铺老板推到在地上的男孩,向包子铺的老板说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啊,他还是个孩子,你一个包子多少,今天他的包子钱我给了。
如果让街坊邻居知道你这样做生意,看看以后会不会还有人再来买你的包子,还有等我回去我就对大儿子说,让他把给你做包子馅的猪肉给断了。”
包子铺的老板一听马上慌了,“蔡大娘,都是我不好,其实我这也是小本生意,还有一家老小要养,我这也是没有办法呀!”
蔡大娘闻言说道:“你没有办法就可以这样欺负人吗?你到底还有没有人性啊?”
包子铺老板听后,面色有些阴沉,有些愤怒。
但是,却又敢向发火,因为,他真的怕蔡大娘的大儿子真的不给他提供猪肉。
不是因为他在别处买不到猪肉,而是别处卖的的猪肉都要比蔡大娘的大儿子卖的要高出两成,这无行中就增加做包子的成本,不是吗?
没有人愿意这么做,也不会有人这么做。
于是,看着蔡大娘说道:“蔡大娘,您竟然为小乞丐说话了,他今天的包子我请了,不过,蔡大娘还请你回去对您的大儿子说说,千万别把我的猪肉给断了。”
蔡大娘看了一眼包子铺的老板没有说话,然后看向身边她从地上扶起来的男孩,慈爱的说道:“孩子,看你的样子不像是本地人,你是从哪里来的?”
男孩闻言,“哗”一声,泪水倾泻而下,想起这一年多来的遭遇,内心无比的心酸,无比的难受。
这件事还要从沈家庄被灭之后开始,沈家庄被灭之后,他的侍女翠儿说,她的家好像是在琼州,她被买进沈家庄那一年,他的父母运送一趟药材到凉州去卖。
在行车的途中遇到强盗,强盗不但抢了药材,还要杀人灭口,他们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开始带着她一路逃亡,一直到逃到了泗水镇,才算停了下来。
因为,当时泗水镇有沈家庄坐镇,一般的强盗都不敢来,可是,他们身上的钱财和货物都被强盗洗劫一空。
而且,一路逃亡风餐露宿,在逼不得已的情况下,才将翠儿卖进沈家庄,凑点银两回琼州老家。
现在沈家庄没了,他们两人又不知道该去哪里,所以翠儿想带着他到琼州寻找她的亲生爹娘,可是当他们走到青州的时候,身上的盘缠用尽,翠儿只好安排他在客栈住下。
然后,到富贵人家当个侍女,赚点盘缠再去琼州找她爹娘,谁知道,她刚进那富贵人家没多久。
就因为,长相好看,被那富贵人家的儿子强迫做了他的小妾,然后,还不准他和翠儿见面。
翠儿在进那富贵人家之前,只给了一个月客栈的房钱与饭钱,那可能已经是翠儿的全部身家了,后来客栈的房租到期,因为,自己小不能工作而交不上房钱,被客栈的掌柜赶了出来。
他被客栈的掌柜赶了出来之后,受尽了羞辱,受尽了欺凌,但是,为了能够活下去,一年多来,就一路沿途行乞到了绥州郡的龙泉县。
蔡大娘见自己一问小男孩是从哪里来的之后,就一直哭,没有说一句话,就知道,他肯定受了很多的委屈。
心疼的再次说道:“大娘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你不告诉我你从哪里来的,叫什么名字?你让大娘怎么帮你?”
男孩哭泣着道:“我叫沈浪,是从青州一路乞讨过来的。”
蔡大娘闻言面上露出同情之色,慈爱的说道:“你家里的人呢?他们知道你现在的这个样子吗?”
沈浪闻言,脸上露出悲痛之色,“我没有家人了,我的爹娘,爷爷奶奶,还有很多的下人都被人杀了。”说完之后又悲痛的放声大哭起来。
蔡大娘听后暗道:“原来这个孩子,竟然是富贵人家的孩子,一定是家里遇了强盗,才会那么的不幸。他那么小,又这么可怜,我就暂时将他收下吧!
虽然,我有三个儿子,他们的父亲走得又早,家里也并不怎么富裕,但是,多一个人也不就多一双筷子嘛,穷日子就这样慢慢的走着再说吧!”
想到这里,蔡大娘叹息一声牵起沈浪的手说道:“你叫沈浪,以后我就叫你小浪吧!你跟大娘一起走,先到大娘的家里住下,等你有了好的去,再说吧!不过,你要听大娘的话?”
沈浪听后很是高兴,立刻止住泪水不再哭泣,暗道:”蔡大娘真是一个好人。”也感觉今天是他一年多以来最幸运的一天,这是上天对他做出的最好安排?
于是,沈浪点了点头,“嗯”了一声,“蔡大娘,你人真好。”
蔡大娘听后慈爱的摸了摸沈浪的小脑袋,“走吧!到大娘家里去。”
蔡大娘的家住在这个小镇的北街,是一间很普通的三合小院,小院的门前就是北街,一路上摊位林立,身影如林,人头乱动。
沈浪跟着蔡大娘的脚步走来,被挤散几次,又重新走到了一起,蔡大娘家三合院的门口,放着一方肉案,此时正有一个壮硕的汉子,在使劲的吆喝,卖着猪肉。
蔡大娘一见到卖猪肉的汉子,就笑着对沈浪说道:“你看,那个卖猪肉的汉子,就是大娘的大儿子,他是个杀猪的屠夫,我们一家人的生活全靠他。
大娘还有两个儿子,他们是学生,都在镇上最有名的私塾,暗影书香中读书,中午的时候就在私塾里吃,要到了晚上才会回来,到时我让他们教你读书写字,你可不许偷懒哦!
你一定要好好的跟他们学,将来做一个对国家,对黎民百姓有贡献的人。”说完之后蔡大娘抬起头看向她卖猪肉的儿子说道:“铁牛来,认识一下沈浪小兄弟,以后他就是你的第三个弟弟。”
铁牛闻言说道:“娘,你是怎么认识他的?现在有很多的骗子,专门用一些小孩,博取像您这样老人的同情心,然后,骗取钱财,你还是小心一点,不要被他的可怜给骗了。”
蔡大娘听后说道:“他这么小怎么会是骗子呢?你放心好了。这件事说来也巧,他是我在去找三婆给你向南街老李家的丫头提亲时,回来的路上撞见的。
那时候他正被你每天早上给他送肉的包子铺老板欺负,我一时看不惯,就帮了他一把,把他带回家里来了。”
铁牛闻言沉下脸,埋怨道:“娘,你怎么能把陌生人往家里带呢?何况,我们家里也并不富裕,全家只靠我一个人卖猪肉生活,现在再上他,我们的日子会比之前更难过的。
还有,你说你去找三婆为我去向南街老李家女儿提亲,现在他住在我家,人家来访的时候要是把他当成是我的儿子,人家还会把姑娘嫁给我吗?”
蔡大娘闻言,面色也是一沉,有些不悦的说道:“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会让你赶他走,如果你要赶他走,就把我这个老娘也一起赶走好了。”
晚间,铁牛的两个弟弟放学回来,听到了这个消息,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乐意的感觉,这一切看上去很自然,也很平静。饭后,蔡大娘将沈浪安排在二儿子铁柱的房间,和铁柱一起睡。
可是,刚一到深夜,蔡大娘的大儿子铁牛就从床上翻身而起,来到他二弟的房门前,轻轻的敲了敲房门,“二弟,你出来一下,我有话要对你说。”
蔡大娘的二儿子铁柱,那么多年下来一直都是一个人睡,今天他的房间里突然多了一个人,有些很不习惯,翻来覆去一直没能睡着,不过这里当然还有其他的原因,就是沈浪如雷般的呼噜声。
沈浪一个十一岁的小孩,从青州一直乞讨到绥州,这一路一千四百多里,没有一天能吃上一口安稳的饭,没有一个夜晚能睡一个踏实的觉,今天突然间能在躺在屋子里的床上睡觉,熟睡中,呼噜打得响了是很正常的事情。
铁柱听到房门大哥在叫他,披了一件外套,起身下床,打开房门,说道:“大哥,这么晚了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铁牛听后说道:“你出来,我们到院子里面说吧,不要在这里说话把娘吵醒。”
而铁柱起身下床的举动,将在熟睡中沈浪也同时惊醒了,沈浪在睁开眼之后看到了站在房门外的铁牛。
想到,天都这么晚了,铁牛叫醒他的二弟,说有话对他说,还去了院里,猜想,铁牛要对他说的这件事情一定是和自己有关。
于是,便穿好衣服偷偷的跟在他们身后,想要听听他们究竟想要把自己怎么样?
只听院中铁牛说道:“二弟,你真的赞成母亲带回来的这个男孩住在这里吗?”
铁柱听后说道:“我不赞成又能怎么样?你能违背母亲的命令吗?你应该知道违抗母亲的命令就是不孝,是要受杖责之刑的。”
铁牛听后说道:“我不是想要违抗母亲的命令,只是不想让他住在这里,你也应该知道,我们这一个家,只是靠我一个人卖猪肉撑起来的,我们现在日子过的已经很拮据了,再多上一个人,我们这个家的日子真的很难过下去的。”
铁柱听后说道:“可是,我们真的不能违抗母亲的命令,如果违抗母亲的命令,母亲大人会不高兴的。”
铁牛闻言,面色一沉,“好,二弟,既然你这样说,你的书就不要读了,出去找份差事,和我一起养家,这样我就留下他。”
铁柱听他大哥这样一说立刻害怕起来,“大哥,明年的春天皇上就要开恩科了,我读了那么多年的书,为的是什么?
为的就是明年的恩科,要是能一榜得中,你和母亲大人就可以享福了,书我是不能不读的。”
铁牛听后说道:“那你说母亲带回来的这个人该什么办?”
铁柱无奈的说道:“我也不知道,大哥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铁牛听铁柱这样一说,于是道:“好,既然,你让我做决定,我就决定趁他现在还在熟睡,偷偷的把他送到镇外二十里外的深山中。
山林中的野生猛兽特别多,到时候他能不能够从山林中走出来回到这里就很难说了,如果,明天母亲问起,我们就说他在昨天夜里自己走掉了。”
躲在他们不远处的沈浪,将他们的这段对话全部听到了耳里,记在了心中,从藏身之处走出来说道:“你们不用送了,我自己会走。”
话一说完,就直接冲出了他们家的三合院,消失在风中,他的心有些痛楚,他的身影有些单薄,他的眼睛有着泪水。
风,仿佛更大了,似乎在怒吼,似乎在诉说,这究竟是生活的悲剧,还是命运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