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月后,夏蛮终于迎来他的第一缕光明。
“姑姑,我能看见了!”
“这是什么?”知了伸出手在夏蛮面前一晃。
“你的手啊。”夏蛮能看清一点,并不多。
“这是手套。”能看清一点知了也表示欣慰。这可是空了一半的小金库换来的。
既然打算在这里安家,总得找点事做。可她人生地不熟的,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惆怅。知了站在窗台看着小巷里来往的人群出神。
不远处烤肉店外,余兰坐在小餐桌上朝她招手。
“蛮子,走,吃肉串去。”知了把烦恼暂时抛在脑后,天大地大也没吃饭来得重要。
鼬宝早已趴在余兰身边,枕着她胳膊一脸享受。这家伙自从有了余兰,怎么见她都不顺眼,一有机会就缠着余兰不放。
余兰今天穿着休闲便装,扎着高马尾。青春靓丽的样子像极了邻家大姐姐,和那凌厉的警官完全两副模样。
“你这鼬宝真是个人精。我一说吃烤肉,人还没到呢。远远的看见这一个位置,跑上来对着客人作揖,又唱又跳的。把客人逗乐了,让给我们。”
“唱跳?”知了心里一突,一脸警告看着鼬宝。
“嗯啊。就是哼唧哼唧的。要是能说话就好了。”
“它要能说话还不把你吓死!”知了看去,小店里人真多。里外的桌子都坐满了人。还有不少人在等着。
“怎么样?想开店了?”
“有这想法。”
“你要是想,也是不错的主意。先跟着老板学技术,等摸着门道了,再白手起家。”
“姑姑,有人拽了我一下。”夏蛮突然慌张抓着知了。他的手背都被拽红了。
正给知了传授创业经验的余兰拍桌而起怒道:“老娘还在,谁敢!”
店里的客人,来往的行人都奇怪地看着她。余兰扫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异常。附身对知了道:“城里偷小孩的多,你可要注意些。”
知了心里一紧,点头。
看着这么繁华热闹的城市也是水深火热啊。想要生存下去,真不容易。
“别抬头!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余兰突然警觉起来,鼬宝放在知了胳膊上的爪子缩了回去。知了看得出它有话要说。
“怎么了?”知了对她敏锐的反应除了佩服,心里也跟着紧张。
“我的直觉告诉我有人在看着我们,看了好一会了。”余兰掏出一枚小小的镜子卧在手心。她看了好一会,镜子里只有来往的人群。
“哎,是我判断失误,可刚才有种芒刺在背的感觉。现在消失了。”
“你真厉害。我可感觉不出来。”
“你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余兰问。
“没有。那个抢劫犯算不算?”
“他?被我们关着呢。这种人就是死性不改,进去好几次了。”
吃罢烤串,知了打算去学校附近走一走。不出几月,夏蛮就可以回学校去了。
“这学校不错,虽然小学和初中部在一起是拥挤点。师资力量是真的强大。你不怕夏蛮跟不上?”
“总得适应一段时间咯。夏蛮怕不怕?”
“不怕。”夏蛮摇头,甚至对新环境表现出无比的兴奋。
忽然,知了脸色一僵按着夏蛮脑袋,对着墙站得笔直。身后一群穿着溜冰鞋,脚踏滑板的少男少女,随风而过。
这笑声,欢快刺耳只捣得她心脏砰砰乱跳。
她看见阿豪了。
她看见她曾经的少年郎牵着别的女孩像只自由的鱼从她面前游过。她不敢看,也不愿相信。他在另一座城市啊。
“怎么了?你看见谁了?脸都快埋墙里了。”余兰眼见,早就发现她不对劲。
“谁啊?姑姑。”夏蛮也十分好奇。
“没什么啊,看花眼了。”
“哎,刚才这么多人飘过,你不说我也不知道是谁。不过我好肯定是男的。”
“为什么?”
“因为,你脸红了。哈哈。”
“兰姐,你少戏弄我了!小心嫁不出去!”
“嘿,这么狠毒啊!我敢嫁还没人敢娶呢。”
“为什么?”
“这世上,没几个男人会喜欢比自己厉害的人。”
“嗯。”知了点头。“那兰姐就找比自己更厉害的人啊。”
“嘿。”余兰脸色一暗,随即笑道:“正说你呢。你倒是狡猾,戏弄起我来了。”
“哈哈!是兰姐自己说的嘛!”知了大笑,她很久没有这么发自内心的快乐过了。这条银杏小道满满都是桂花的芬芳。和山坡上青草的气息完全不一样。
“对了,兰姐……这附近有大学吗?”
“没有。”
“刚才那么多人去哪?”
“这附近有一个溜冰场,有滑板比赛,这些人冲这去的。怎么对这个这么感兴趣?”余兰一脸坏笑。
“就问问。”知了暗松一口气。或许自己眼花了,或许,他只是来参加完比赛就回去了。
愉悦看着越来越冷清的院子。墙外,狗子时不时探头探脑看着他。
“有事?”愉悦声音不咸不淡。一股怨气无形中迸发出来,连他自己都没察觉。
“大哥一定是神仙。我想……”狗子一脸谄媚,刚要说出嘴的话硬生生逼回肚子里。愉悦的眼神像刀子一样,割得他脖子凉飕飕的。
“我该死!我啥也不说,我掌嘴!”狗子一脸弱小,可怜无助的样子。
“夏知了去了哪,落落姐可能知道。”
“我可不知道,她没告诉我。”落落没好气回他。“你看看你干的好事,想和知了过日子?却把包榕肚子,搞大了,是个人都做不出来!你是人吗?你懂如何做一个好丈夫吗?”
愉悦觉得这声音甚是尖锐。不由掏了掏耳朵。
“愉悦……”这声音苍白无力,似乎随时都会逝去。
愉悦走进卧房,一眼就看见躺在床上骨瘦如柴的魏雨。
“魏雨。莽子。”这名字可真傻,就像眼前这人一样。
“落落,我想和他说说话,可以吗?”
落落点头,抱着魏桂静静等在门外。
卧房内,两双眼睛都探究打量着彼此。
“连我这世界上公认最狡猾的东西都猜不透你。”
“我也是,好好的仙人不做,垂死挣扎,躺在这。”
白狐剩下的灵血都用来维持这薄弱的人形了。
“我认识你,很多年前,我就认识你,那时候,我们一起在林间自由自在奔跑,多美好。”白狐缓缓闭上眼睛。
“别说了!回不去了!你知道对神仙最大的惩罚是什么?是落入这人间炼狱!多年前他们都该死!”
“那你为什么现在还不杀了他们?没能力?纠结,不舍?迷茫?”
“是啊……”
“你的心窍本不在这儿,那可是人类最富有的东西,生命的来源,感情的悸动都离不开它。”
“现在你还不是捏碎了它?白狐啊白狐我们虽不是一类。结局大都好不到哪去。”
“说不定呢,我这不活过来了么?”愉悦淡然一笑,“我跟你不一样。我可没那么深情。”
包榕抚着肚子缓慢坐下,几个月来,她的孕肚越来越明显。她不顾任何人反对。坚决要跟愉悦在一起。这可是她俩的结晶。
“你爱我吗?”包榕趴在他怀里,轻轻闭上眼睛。女人真是虚伪,明知道答案,也宁愿骗自己。
“曾经有过。”网吧里,那个明媚娇羞的少女软软的往他怀里一趴,水雾般的眼里全是深情:我喜欢你哎。她说。任谁都会心动。
“我要跟老姚出去帮工。”
“不许去!我都怀孕了!”包榕急了。“你就这样忍心让我一个人待在家?”
“你又不是不会动。我会打钱给你。”愉悦冷漠道。
站在门外偷听的谢易握紧了拳头,要不是自己现在这副丑陋的样子怕吓着包榕,他早就冲进去把这可恶的人暴揍一顿。这想法一旦从心里升起,又把他吓了一跳。
他不了解愉悦,也打不过他。只得暗暗把这口恶气咽下去。
“这个家暂时交给你了。”
“我会替哥哥打理好的。”狗子点头作揖,一脸恭敬。“等你回来会发现一切都,跟你离开时一模一样。话说你要离开多久。”
“不知。”愉悦背着行李包跟着老姚的工队向城里出发。
万座高楼拔地起,这是他人生开始的地方。
工地里,搅拌机运输车来往不歇,隆隆声分外嘈杂。老姚一到工地就和老友打招呼,把新到的人都给了帮工头。愉悦暗暗记下每个人的名字。
跟着一群年轻小伙来到宿舍。
年龄跟他相仿的“斗鸡眼”笑得特别兴奋。放下行李,对着窗户理理头发,拍拍衣服上的灰。
“来,兄弟给哥们正衣领。晚上,哥带你去个好地方。”斗鸡眼点上一支烟,又给愉悦点上。
愉悦没抽过烟,不由咳嗽了好一会,惹得斗鸡眼一阵嘲笑。愉悦不作声,学着他的样子两个指头夹着烟嘴,烟雾缓慢从嘴里,鼻孔里飘出。
“嘿!看不出愣头青还挺厉害啊!”说完悄悄趴在愉悦耳边悄声道:“换身衣服,哥带你快活去。”
斗鸡眼带着他从工棚后面乱石堆里走出去,走进胡同里。愉悦抬头望去,这楼真高,比大山还高。阴沉沉的楼里依稀亮着几盏灯,像天上孤独的星星。
旁边,工地依旧轰隆隆作响,架子已经搭了两层楼高。
“别担心没事干,这一栋楼就要干好几年呢。走吧,现在最重要的是快活。”
愉悦跟着他从光滑的水泥街道走进坑洼的小巷里。周围都是矮小陈旧的老房子。看着多少给人一点亲切感。
斗鸡眼从亮着灯牌的弄堂里钻进去。眼下一片漆黑,他却吹着口哨,双手插兜,悠闲地走着。片刻,眼前明亮起来。
灯火辉煌的房间里醉酒当歌。数对男女搂在一起。轻薄的衣裳挡不住他们紧拥的身姿。“哥,你来了啊。”立刻两个穿着肚兜,妆容精致,眼神勾魂的女人迎上来。
“哟,还带了个新伙计。白白嫩嫩的。真招人喜欢。”
愉悦皱眉,香气扑鼻。女人纤细的手已经打过来。软绵绵的身子若风扶柳。他侧身一躲,女人扑倒在地,像受委屈的小狗。
其他人愣了一下随即大笑。
“哥哥,你伤着我了,我的腰好痛。”女人哀怨。
“你好这口啊。”
愉悦不答,转身离去。
这人间真是肮脏的地方。
身后女人气恼道:“有种下回来!老娘不信拿不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