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到站了会停。再好的人缘分尽了也会离开。
小女孩抱着小熊玩具上车,身穿雪绒毛衫,腿上套着双天鹅翅膀的长筒靴。手里拿着仙女棒。头上扎着两个蝴蝶结。上车找个没人的座位,晃着脚望着窗外。
阿豪盯着手机,呢喃着:“知了,夏知了。知了……我们真的就错过了吗?”
“大哥哥,你在念叨什么?”小女孩趴在座椅上眨巴着羽扇般的眼睛看着他。曾经知了也用这双黑葡萄般的眼睛看着他笑。
“大哥哥,你梦游了?”小女孩挥挥手。
阿豪回过神笑道:“哥哥背书呐。”
“哥哥好厉害!坐车还背书啊。”小女孩一脸崇拜。缺了两颗小虎牙丝毫不影响她的天真烂漫。
“坐好哦。车子上乱动会摔成小丑的。”
小女孩回身坐好,扭头望着他做了个鬼脸。阿豪也跟着笑,吐吐舌头吓唬他。小女孩很开心,不停问他做什么,到哪去。
阿豪想:这么健谈的孩子父母也放心让她一个人上学?看她背着冰雪女王的书包,透明袋里放着笔盒。隐隐约约露出一角红色纸币。明目张胆的塞几百露在外面怕人看不见似的。这小女孩单纯,父母愚蠢。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如此招眼,也不怕引来坏人。
心里正想着。上来一中年男子,挡在他和女孩面前。显然他也发现小女孩透明袋里钱,目光四下张望着。
下一站就到图书馆了。还是再等等吧。阿豪想。
“大哥哥,人好多,我看不到你了。”
“小妹妹你在哪个学校?”
“猩猩幼儿园。”
“哥哥送你过去。”多坐两个站而已,就当做好事。阿豪拉着女孩站起来,挤到门口。“先过来,待会好下车。”
中年男子眼里失望一闪而过。
小女孩很开心,跳着脚笑道:“好呀好呀!大哥哥送我。”
猩猩幼儿园门口,大人小孩围成一团。都有父母牵着抱着。小女孩更像是落单的小公主。
“为什么你父母不送你呢?”
小女孩嘴巴一撅一副快哭的模样。“他们都忙,忙着挣钱。说我快五岁了,要自己独立。幼儿园离家又不远。”
“不哭不哭。你爸妈心真大。刚才你钱差点被偷了。钱怎么能放透明袋子里呢?”
“偷了才好呢!我才不想上学!整天要我独立,独立!无聊!”
“乖,自己做好孩子,不理他们。你看你不一个人也来幼儿园了嘛!你是最棒的。”
“真的吗?”小女孩拉着他的手指歪着头笑着。
“我带你去见我们老师。我老师可漂亮可温柔了。”
“我就不去了。哥哥还有事呢。”阿豪推脱。这小女孩太热情了。当真把自己当成了他的妹妹。
“不嘛!大哥哥。好哥哥。哥哥。陪陪我嘛。我今天报名哎。”小女孩抱着他嘟着嘴眨巴眨巴着眼睛。
“你不怕我是坏人把你卖了?”
“不怕。被这么漂亮,善良,温柔的哥哥卖了,是我的荣幸噢。”
阿豪笑了。这下和室友约好在图书馆讨论课题,怕是要食言了。“嘴真甜。”
穿着呢子大衣,扎着马尾的老师看着小女孩牵着大男孩来。愣了一下。这女孩可是从没看见有人送过的。“雁雁,还要老师送你回家不?”
“不用啦!这是我哥。”黎雁笑着回道。
“你哥?老师怎么没听说过呢?”
“我表哥啦!”
“这下不用老师送你回去,还真有点失望呢。”
出了校门,阿豪问道:“哥哥不想送你怎么办呢?”
“我给你吃糖。”黎雁说。“哥哥你刚才哭了,我一个人上学都没哭。你为什么哭呀?”
阿豪被她说中了心事,立刻红了眼眶。
“你是不是考的不好才哭的?”小女孩摸摸他的脸,柔声说:“大男孩不可以哭哦。我请你吃糖。糖是甜的。吃了糖就不难过了。”
“谢谢。”
“大哥哥。可不可以每天送我上学呀?”
“嗯。可以考虑。”这条路又不远,十多分钟的路程,这小女孩善良懂事。在这陌生的城市,遇见你真好。
糖果很甜,阿豪笑着笑着又哭了。知了笑起来很甜,就像那软软的。看着就让人觉得幸福。现在他连见她的勇气都没有了。
“哥哥,大哥哥,好哥哥。你怎么又哭了?眼睛都红了。”小女孩抬起头安慰他。伸长小手努力摸他的脸。
“哥哥是被甜哭的。”阿豪抹抹眼角笑道。
生活越是平静,莽子越是心神不宁。屋子里的一切仿佛都变成了神婆那狰狞的脸一点一点将他吞噬。手腕的佛珠暗沉无光,那一颗颗珠子在他眼前活了起来,变成一张张怪异的脸。莽子晃晃脑袋,从幻想中回过神。
“我知道你出来了!你在哪?出来吧。要我命可以拿去!千万别伤害我的孩子!”
他听见呵呵的笑声,锥子似的扎进他耳朵。神婆就站在墙角瞪着死鱼眼对他笑。风衣一闪,没了人影。莽子追着人影跑出去。
“放过我们!放过我的孩子!”莽子喘息着,脸色苍白。
“放过你对我有什么好处?你的命迟早是我的。”
“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放了我老婆和孩子!”
神婆抬起手杖轻轻一指,“可是我就想要这两样东西!”
“我的命你拿去好不好!求求你放过他们!这佛珠你想要就给你。”
“你这珠子已经没用了。我要的是你们的命!”神婆身形飘忽,朝着林子走去。莽子全身瘫软,小半天才浑浑噩噩走回屋里。他看见忆香神情慌张,从后门走向山里。悄悄跟了上去。
“我还以为你不来呢?”
“我来就是看看你能出什么幺蛾子。里面有吃有喝的,呆着不舒服?你怎么出来的?”忆香捡起片落叶,拽在手里掩饰内心的慌张。
“我还得谢谢你,不是你给我送手杖来,我不知还有多久才能出来。”
“你放屁!我怎么会和你这种人同流合污?”
神婆大笑,手杖敲打着地面,白蛇受不了,从手杖里爬出来,立在一旁,敢怒不敢言。“只要你精魄未结,孽气未消,即便你装得再像,你就永远不是人。”
忆香怒骂:“你想怎样?”
“做我的灵宠。我可以保护你。”
“哟,呵呵。稀奇了。想让我做你的狗,不可能!”无非打着骗人的鬼话,无情地盘剥她。
“那我就杀了你,然后杀了落落全家,谁也别想好过!”
“别别别!有话好好说嘛!我知道你想干什么,等我想想办法,把那孩子弄出来给你。”忆香这样说只是稳住神婆,神婆却不依不饶。
“我怎么不知道你在糊弄我?你得让我的蛇咬你一口,等孩子拿来,我再给你解药。”
“行行行,我怕了你。不过有一条,不能让你的蛇咬我。不然我不干了。”
“你想鱼死网破?”神婆冷冷威胁道。
“谁跟你鱼死网破?谁做灵宠还不一定呢。”
林间一只白狐趴在树上静静看着热闹。
一棵古树后,莽子终是忍不住,只觉血气翻涌,一口热血喷出来。扣住树皮缓缓倒下。
“谁?”一声怒喝,树林里两道身影朝他跑来。
“是你!莽子哥!你怎么跑来了?”
莽子有气无力瞪着她们,支撑着爬起来骂道:“你们,你们狼狈为奸。害我的孩子!忆香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说完转身就走。
“你傻啊!我那是骗她的!我怎么会害你们!”
“你走开!我谁也不信!我要回家!”
下一刻,他胸口开出一朵彼岸花,鲜血淋漓,模糊了他回家的路。莽子倒在一堆落叶里,落叶盖住了他,盖住了他的泪,盖住那向前爬行的手。“我要回家。落落,小桂……”
莽子张大嘴,声音渐渐消失。手腕的佛珠戴在小桂身上,要是他带着,或许还能捡回半条命。他后悔了,后悔不该跟来,他再也见不到他的落落,他的孩子。
“来都来了,我们这狼狈为奸的罪名也洗不掉了。不如做的干脆些。”神婆收回血淋淋的手杖,掏出帕子优雅的擦着。
“你干嘛杀了他!莽子哥!莽子哥!你起来啊!”忆香哭着凑近他,莽子瞪大双眼已经气绝身亡。
“哈哈!你杀了他!忆香。你杀人了!哈哈。”
“是你!该死的疯婆子!你杀了他!我要你命!”忆香眸子血红,从腰间出一根羽毛,雨丝如鞭朝神婆抽去。
神婆轻快转身,游蛇般消失在树林里。羽鞭抽在树上,树皮瞬间皮开肉绽,碎屑飞舞。
“没听说他,他想回家。快送他回去吧。很快就有人知道聪明勤快的忆香姑娘杀了姐夫。哈哈哈哈哈哈!”
“该死!”忆香临时编了几根藤条套在莽子身上。
“对不起!我救不了你!落落姐怎么办?小桂怎么办?”忆香大滴眼泪落下,无助的想着,她还有什么理由就在这村子里?
白狐四肢紧扣树干,抖抖一身白毛叹道:“人啊,太可怕了。亏得我偷鸡没被逮着,还不知这些邪恶生物会怎么折磨我。”感慨完,低头就看见树下站着那阴气深深的老婆子。
只一眼,惊的白狐血液倒流,四脚朝天摔在地上。立马乖乖跪在神婆面前。“老奶奶,仙人!我可什么都没做!我就看看热闹。”
林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越来越近。王婶放下出头,好奇这林间有什么东西在走动。不一会,满身是血的忆香拖着莽子从铁丝网下钻出来。
四目相对,王婶吓得魂飞魄散,也不管多年瘸着的右腿不能用力过猛,扔下背篓,撒腿就跑。失声尖叫:“杀人了!忆香杀人了!死人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