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狐啊,白狐,你这是妖吗?长得这么漂亮,丹凤眼儿,瓜子脸,迷死多少人呢。”
茯神草,愉悦挥刀斩蛇。
挥刀少年
如果世上真的有神灵,你相信他的存在吗?他会在哪?
手腕上的佛珠渐渐有了温度。两道人影朝着乡村乐园走。牌匾刷漆挂在树上,大门上贴着福字。仙客来和风信子摆满别院,小旅馆里酒香浓烈,炉子上咕噜咕噜煮着茶。主家和客人说说笑笑围着小太阳的桌子打牌。火红的光照着每一张脸,娴静,温和,笑意满满。
一男孩护着身边的女孩走进这片烟火气息。身影一高一矮,一大一小。男孩拉开大衣,那样子就像在护着小鸡崽。
“哎。就说不让爸妈跟村长合作嘛。这下可好,人多了累死。我只觉得吵。”
莽子拍拍落落的脸笑道:“别管他们。等孩子出生,他们有的忙。就不会跟咱们上抢孩子了。”
“那是。”自己的孩子谁不想跟自己亲?就怕一个不够饱,催两个。
“你说,孩子取什么名字好呢?”落落手一拉,佛珠相碰,细细作响。
“没想好呢。来年春天要是女孩就叫落雪吧。”
“要是男孩呢?”
“嗯,叫憨子。”
“呃,那不子承父名嘛。能不能有点文化底蕴?”落落笑道。
“有。等我查查字典看看。”
大水缸下,白狐嘴里叼着一只鸡往门外走。见两人回来,退到水缸后警惕的看着他们。这家伙每隔一段时间就回来带走一只鸡。落落见过它几次也算是老熟人了。这白狐怕生,每次都不远不近,目光警戒,见他们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这才缓步往门外走。
自从知道忆香的身份后,落落对世间生灵是敬畏加好奇。看着这雪白狐狸,内心喜爱得紧。慢慢蹲下身,伸出手掌向它靠近。白狐竟然不闪躲,乖乖坐着,等落落手掌落在它头上,它微微眯着眼。也不反抗。
“小家伙啊!不怕我了!我家的鸡都快被你嚯嚯光了!”落落大喜,缓缓抱抱起它。白狐琥珀般明亮的眸子看着她。
“白狐啊,白狐,你这是妖吗?长得这么漂亮,丹凤眼儿,瓜子脸,迷死多少人呢。要是你真的做了人,我也攀个亲,我做你姐姐好不好?”
片刻白狐从她怀里跳出来,叼着鸡远去。走之前,回头看看她,点点头,眼里全是骄傲。
莽子笑道:“它好像知道自己很美似的。”
落落进屋褪去大衣,换上毛绒睡衣。便去找忆香。忆香房门紧闭,门口贴一黄符。落落一把撕下骂道:“疯婆子!就你没安好心!”
忆香脸上早已失去血色,双唇干裂,被捆在椅子上多时。
“这谁干的缺德事!”落落怒骂。
忆香喝了热水,活动淤青的手腕缓缓道:“落落姐!你回来真的太好了!”
“莽子哥,你能出去一下吗?我有话对落落姐说。”
“这古木佛珠早已开光,色泽暗沉透亮,能辟邪去灾。可千万不能取下来。”
“这是庙里的小和尚送的。师傅也这样说。”落落转动佛珠问道:
“谁把你捆起来的?”
“还能有谁?自然是那神婆。她已经去知了家了,打算杀那黄皮子取他皮毛挖他内丹!”忆香摊开手,掌心一片灼痕。
“天啦!这疯婆子!这可怎么办?”落落一想那趴在自己脚边瞪着大眼睛讨吃的大仙变成一具尸体就受不了。知了肯定比她更难过。
“落落姐别急!”忆香拦住她:“那家伙聪明着,苗头不对早就跑了。再说还有墨月……你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墨月是谁?”
“嗯……是天上的精灵。”
“也是鸟儿?”
“天啊,谢天谢地阿弥陀佛。还好我从未伤害鸟儿。那林子里有神仙不成?鸟儿都成精了。”
“嘘!”忆香尴尬笑笑。“眼下最要紧的就是保住小命。落落姐信我对不对?我从未伤害你。”
“嗯。”落落点头。拿出香灰撒在忆香手掌上。
“神婆想要你肚子里的孩子……”
“他敢!我跟她拼命!”
“现在不是敢不敢的问题。我打不过她,也没人信我们。就算信又能如何呢?”
“我的父母呢!他们也不信我?”
“你不也看见了吗?那神婆有些本事声名远扬。她竟能让木杖上雕刻的蛇活过来,你父母一看早就吓破了胆!岂能不信?”
她一早出门打算去店里。手一碰门就被一股力量弹回来,神婆走进房门,符纸对着她额头一按。她顿觉眼前一黑,白蛇立于眼前,蛇杏一吐,身子像卷花一样缠过来。她的手掌被符纸烧的血肉模糊。
落落的父母站在门口,一脸惊恐。
“还说她不是妖?普通人触碰符纸应该是毫发无伤。而你就等着现出原形或者尸骨无存!”神婆冷然说道。
“上次不知是你好运,还是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法子竟然毫发无伤。”
忆香咬着牙,汗如雨下,额头一片焦黑。胸前的茯神草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好在它完全黑掉前,额头的符纸已经燃烬。
“我们并没有招惹你,为何缠着我们?”落落母亲问。
“我没有,我不是妖怪,从不害人!”忆香有气无力回应着。
“有点本事啊!”神婆点点头,“妖怪害人从不需要理由,在它们眼里人类就是下作的食物。变成人的模样,模仿人的生活不过是更好生存罢了!”
落落的父母脸色由惊恐变为愤怒。“我们好心好意收留你!没想到你是这种东西!现在就杀了她!”
“不急!你们就不想看看她本来的样子?”神婆凑近忆香耳边轻轻说:“你有两下子,可以考虑做我的灵宠。”
忆香吐一口唾沫骂道:“疯婆子!”
“爸妈我不是妖怪!你们别好坏不分啊!我是人!我不想回家!不想被逼婚!”
“别理会她!六小时后必现原形!”神婆嘱咐道。走之前又在门口贴了一道符。
“她为什么要害我的孩子?”落落摸着肚子一脸后怕。
忆香站起身,四肢不听使唤,跌回椅子里颓然说道:“她想复活她的孩子。准是疯了!她的孩子在腹中就已夭折,无意间遇见你,自然不会放过。”
落落胸口起伏着,因害怕而颤抖的手抓住忆香。瞬间觉得小腹隐隐作痛。求助道:“忆香,那我怎么办?”
“你有佛珠护体,暂时不碍事。”
“那她要是一直缠着怎么办?”落落瞳孔紧缩,一手护着肚子,一手握着佛珠。
“我暂时也想不出对付她的办法。我的茯神草快用完了。那道长,要是能离间他们就好了。”
忆香没想到,接下来那道长就先她一步找上门,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
落落问:“那我们能怎么做?”
“先骗过神婆再说!等会你把我绑起来。不过先别告诉莽子哥,他嘴不严实。”忆香对着落落耳语一番,落落点头。
“对了,神婆有一符灵,就是她死去的小徒弟。那小孩生前爱吃卤蛋,本性也不坏。落落姐若见着,多和他亲近亲近。对你也好。”
落落点头,一一记下。
大仙见着这碗热腾腾的水饺,瞬间委屈得不行。啪嗒啪嗒掉眼泪。过惯了衣食无忧的小日子,这么狼狈还是第一次。
知了笑道:“你一黄毛家伙抽抽搭搭的,让人以为我欺负你。”
“可不是,要不是遇见你们。我能这么倒霉?早做神仙逍遥快活去了。”
“你要做神仙准是一懒仙。”
知了蹲着,大仙坐着,眯着眼享受知了热心的投喂。知了看着他抱着前爪端端坐着,乖巧的像个孩子。噗呲一声笑出来。
“你这样子和威风凛凛的半仙一点不沾边。”
“哼!”大仙伸爪一拍,碗掉了。饺子摔一地。“我还没吃饱。”
大仙懊恼不已。
“每天供着你,好吃好喝伺候着,日日供你香火,本事没长脾气随人。”知了也不生气,反正饿的是他不是自己。
知了从兜里掏出刻石吊坠套在大仙脖子上。“嗯,不错,好看。”
“这什么?”
“你自己啊。看不出来?”
大仙低头,小小的吊坠儿,小小的黄皮子闪着晶亮的光泽在胸前摇晃。
“我不喜欢这玩意。”好好一半仙硬是被圈养成家禽。
“哎!别摘呀。”知了阻拦道。
“这快不过年了,送你一礼物。你这可贵了,比我们的都贵。”知了指指胸前的兔形吊坠。“专门打磨的,价钱可翻了一倍呢。”
“还不如送我一只鸡。”大仙囔道。
“喏,给你,就当是去年的礼物补给你了。”
“好香!”大仙接过真空袋包装的卤鸡,吸着鼻子口水直流。
“你的伤好没?”知了摸摸他的脑袋,大仙傲然别过头说:
“不碍事!”
“不过你要小心。被你伤的那条蛇做了神婆的宠物。”
“啊。”知了颓然坐在地上。“那蛇托梦诅咒我,断然不会放过我了!”
“也不碍事!有我呢!”大仙拍拍小胸脯。
“你都自身难保了。”知了颓然托着脸。“家里来一神婆一道士还是奶奶旧友,这么多年没出现。肯定不简单。”
“天知道那两个老狐狸有什么阴谋?那神婆想扒我的皮这我知道。那道士就不清楚了,肯定不是善类。知了你小心一些。”
“知道了。大仙人。”知了从上衣兜里掏出一方叠的整整齐齐的线团。打开一看竟是一件缩小版的毛衣。
“这是奶奶织的,本来是打算留给我的小孩。你穿着合适就给你。”
大仙套上毛衣,身子又暖和些。他跳跳脚,乐道:“真好,不透风。”
“喜欢吧,要不投胎做我孩子,衣服都是你的。”
“想的美。堂堂半仙怎能久居篱下?”
“我先回去了,下次还在这里找你?”知了怕呆久了神婆会发现异样追出来。
“还是别找我了,我能自力更生,饿不死。”
“可是你说的啊,我才不会管你。”知了说完正欲起身回去。面前笑嘻嘻的大仙惊恐瞪大眼睛。有血滴溅落在她手臂上。
神婆追出来了?
知了心跳加速,握紧拳头缓缓回头。愉悦手握长刀站在身后,鲜血水彩画般溅了他一脸。刀尖滴着血。地上一条白蛇被斩为两节。
“有蛇咬你,我把它砍了。”愉悦眼眸明亮,就像草地上未曾退化的积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