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噜为什么不去追呢?他看见了其他伴侣,他得引开他们。再说即便看见,他也会觉得这是他们最好的结局。说不定他还会去补上一脚。他没阳桃那么多愁善感。事实上在他心烦意乱的想这个问题时,他已经被阳桃影响了。
“这下你满意了吧?他快死了!你把他还给我!”千贝哭喊着,用沾满血的手捶打地面。
“这不是我想要的!对不起,千一,我想要你们活着。”阳桃看着漫漫黑夜,寂静无人的路口,只有千贝的哭声显得那么惨白无力。
“你现在有感觉了吗?”李诗语问。她一路追着他跑。跑的气喘吁吁,冷风灌进嘴里,刺得生疼。
“什么感觉?”
“嗯……人的感觉……”
“这感觉很不好。你回去吧。”墨月已经走了很久。他不觉得累,也不觉得渴。
“我不。”李诗语沙哑着嗓子执拗着,跟着他。“除非。你把他还给我。”
墨月停住了,认真看着她泪眼婆娑,满身疲惫,依然坚定的样子。“你让我,感觉到负担。一种很沉重的感受。”
李诗语噗呲一声笑出来,眼泪横流。哭笑间紧紧抱住他。“我知道,你会回来的。”哪怕他们融为一体,一样的容貌,不同的性格。她都能接受,接受他回到自己身边。墨月的手掌落在她头顶,那种久违的温暖让她贪念。
一道求救声打破了这份宁静。那男孩满眼惶恐,跪下来求他们救救自己的朋友。
“我为什么要救他呢?”墨月嘴上不乐意,还是在男孩的哀求声中跟着他来到了千贝身边。
“他死了我不会放过你的!”千贝朝阳桃扑过去。阳桃的脸上立刻出现几道血印。阳桃踉跄着后退几步,李诗语上前拉开千贝。
“他叫我们来救你,你怎么这么大恶心呢?”
“他救我们?呵呵!他就是狼心狗肺。我们这样都是他害的!”
“那还救吗?”墨月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争吵,现在他已经算是个完整的人了。法器也回到自己的手里。他摸着手里冰冷的玉笛,目光转向阳桃。千一躺在地上抽搐着,被血染透的身子在做着垂死挣扎。
“救。”阳桃说。
“你总得回馈点我什么?”
“钱,我家有很多钱都给你。只要你能救我朋友。”阳桃说到自己家时有些心虚。
“他是骗子!那是我家!”千贝跳起来。
墨月不理会她的吵闹对阳桃说。“我不要钱。我要你的心?”
“什么?”阳桃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要你的心。”李诗语说。
“他死了你就得抵命!”千贝说。
“好。”阳桃犹豫了片刻,突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杀了他也要救我哥!”千贝跳起来。
“你太吵了。”墨月转身对着千贝就是一棒。千贝直挺挺倒下去。世界立刻安静了许多。
“你不怕?”墨月问。
“不怕。你这样说我就知道你不是凡人。你有那本事。”
“你为什么要救他?他们可是很恨你的。”
“因为,我欠他们的。”阳桃看着走向自己,居高临下审视着他的墨月。“你体会不到人的烦恼的。”
“谁说我不会呢?”墨月笑了,抿抿嘴。阳桃心口一阵钻心的疼,他张张嘴发不出声音。那只玉笛半截没入他的胸腔。然后他看见玉笛挑着一个血淋淋的东西出现在他面前。很疼,像有锤子敲打在自己胸口。
“我好像,见过你……”如此近距离的看着这张脸,阳桃想起来了,那晚和老大打架的人就是墨月,只是他腰间的骨鞭不见了,袖口里揣着一只玉笛。
“真是奇怪的人。”阳桃晕过去前听见墨月说。
等阳桃醒来后,那种疼痛感并没有消失,他的胸口有一片血迹却不见伤口。千一千贝还在昏睡,千一被压断的腿似乎已经好了。阳桃靠着树望着树缝里透过斑驳的阳光。欢快的鸟叫声迎接到来的黎明。这一切看着那么美好。阳桃把千一千贝送回去。默默回到家中。管家疑惑的眼神看着他。
“少爷醒这么早。”
“嗯。”阳桃想着心事,上楼后又折回来。“我泡马子你别告诉父母。”
“噢。”管家淡淡回应一声。
“我要花很多钱。”
“嗯。”管家又回应一声。这是他们的家,少爷想花多少是他的事。随即他明白过来,立刻笑道。“我明白,不会乱说的。”
阳桃点点头,其实并不是他爱花,只是得上供。他总得给自己找个好的理由才行。阳桃把匣子里的翡翠珠宝塞进袋子,想了想又倒了回去,随手挑了几件。他不愿拿太多。人的谈心总是不能知足的。
定期的例会他们得准时参加。阳桃睡不着,躺在地上等着夜色到来。床头上的照片刺痛他的双眼,千一和千贝相拥,坐在草地上笑得格外甜。
“千贝。睡了吗?”
“嗯。”阳桃看着门缝外站立的身影,不用猜女人脸上肯定挂满泪水。
“妈妈想你妹妹了,睡不着。”
“睡吧。睡着了就没事了。”阳桃说,他没去开门。大滴大滴泪水无声落在枕头里。等那身影远去,他才坐起身悄悄翻窗远去。
阳桃摘下面具。摸着自己的脸。眼神充满迷茫。
“做别人太累了。”呼噜说。“你带了什么?今天的例会好多的人。”
“我也不知道带什么好。”
呼噜摸摸他的袋子,又拍拍自己的口袋。“我带的都是现金,那些珠宝器具什么的不方便。再说那么漂亮。留在家里自己玩。”
例会在城里一间热闹的酒吧里。阳桃穿过人群,走进一条巷子。路口很窄,两边是很高的围墙,中间只能两人通过,隔一段距离墙上挂上一盏微弱的路灯。一眼望去看不见尽头的路安静又诡异。
呼噜还在抱怨刚才挤过人群被人踩了几脚,衣服也弄乱了。好在,包还在。他说了半天,阳桃也没理他。低头看见阳桃腰间扁扁的袋子,随手抓起来。
“我天!你带这么少,就两串不值钱的珠子!你不怕吗?”呼噜为他担心起来。上供不够,说不准会被打死,或者被替代。这两种无论哪一种都不是好的结果。
“家里就这些,我也不知道值钱的在哪里。”阳桃说。
“你撒谎了。这可不是好事!你比我聪明!你不明白这样做的后果吗?”呼噜劝诫他。身后陆续有人跟上来。两人闭了嘴。沉默着往前走。越走路越宽。他们走进一个唱戏棚里。最里面放着一个很大的雕花桌。桌上放着精美的盘子。阳桃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很快百十号人到齐。帘子后钻出几位带着面具的人。
“老大在吗?”
“谁知道啊?我们又没见过他们的真面目。”
“大家好啊!好久不见。你们的新生活过的好吧?我看个个面色红润,神色饱满都很不错。现在到了该打大家回报我们的时候了。别忘了你们的一切都是我们给的。”废话不多说,那个魁梧的蒙面男人直接开门见山,上来几句话后直奔主题。他的声音就像有回音在棚子里面不断回响。
坐在前面的开始排着队交自己的贡品。有琴棋书画,珍世墨宝,还有各种珍藏的古玩首饰。珍贵的东西连面具人也会忍不住多看几眼。要是常见不值钱的东西,远远的都能听见他们的冷哼声。隔着面具都能感受到他们的喜怒哀乐。
“你完蛋了!看着架势,他们怎么都这么蠢吗?一下交这么多宝贝,下次交什么?露馅了呢?交自己的命吗?啊!真是!”呼噜说着,把包里的现金又塞给阳桃一些。“我都替悬。要是排到末后。不知道受什么惩罚。”
“骂几句就算了,我还能接受,要是其他……”呼噜恐惧的颤抖起来。不由偷偷观察其他伙伴。这里人牛鬼神冒是都有,都是些被压迫的不起眼的角色。果然他看见好几个和自己一样面如死灰的伙伴。
“我那家是真的穷啊。只是爱吹牛而已。他家什么都没有。吃的穿的都在身上。我完了。我肯定倒数第一了。我是不是要死了?”
“不会,说不定还有比你更靠后的。”呼噜见他可怜,又把包里的现金分了些给他。抬头就看见旁边几位也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他。咬咬牙扭过头去,不能再施舍了。再施舍自己连命都没了。
“你就这么点东西?”
不出意外,到最后阳桃上供的两串不值钱的珠宝实在上不得台面。隔着面具,阳桃都能感觉到领头人脸都被气绿了。
“我只能拿到这么多。”
那张巨大的桌子已经堆满了各种各样的东西,阳桃抬起头,那些珠宝漂亮的光将他吞没。领头人用两根手指挑起他扔上去的东西。
“据我所知,你那家油水很足啊!你就给这么点东西?就这两串破珠子?是你藏起来了,还是你不行?”
呼噜赶紧上前替他解释。“他那家盯得紧,阳桃也不太熟,可以多给他点时间……”
“让你说话了吗?你交的那点东西我也不满意。”
呼噜被面具孔里那双眼睛盯得发寒。点头作揖,退到后面不敢出声。
领头人没有要他们的命,叫手下收拾好东西,把垫底的几位关起来全当教训。
阳桃站在水牢里,麻木的四肢发白。下面是冰冷刺骨的水,头上是无情的铁窗。“我好像什么都做不好。”阳桃的泪水落在水面,在寂静的囚牢里格外清晰。滴答滴答。
“好冷。”
“好冷。”周围是吸气声和牙齿打颤的声音。
“说好的六小时,这都快十小时了吧。他们是不是忘了我们?”
“你,跟他们讲道理,有道理可讲吗?”
阳桃听着周围虚弱的抱怨声,伸手抓住铁窗想将自己提起来,才发现胳膊已经僵硬得举起来就很吃力。
他的身子在此刻却被轻轻脱了起来,大半个身子缓缓提出水面。
“小白。”阳桃的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下来。在这里还有小白来救他。当初小白被关起来时,他还经常偷偷给他送吃的。
其他几个伙伴也看见了希望,挣扎着,缓缓爬上小白的背。
“别叫我小白。我要成龙。叫我白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