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挖了多久,他蓦地意识到这挖掘的感觉不是很对劲儿,完全感觉不到上次埋葬海棠时候的那种泥土的滞涩,便睁开双眼一看,只见自己的双手一次又一次不停插入土壤中,拔出来时依然还是一双干净的手,而那泥土堆叠成的坟包就在眼前,并没有被铲去一点。
秋一叶看着自己的双手,一阵茫然不知所措之后,又意识到这双手的无能,便竭斯底里地骂道:“妈的,你们这一双废手,没用的废物,我还要你们干什么!”
“之前真实存在的所有种种,现在却全都变得使不上丝毫的力气,只是一次灵魂出窍,差别为什么就这样大?”他不停的在心里问自己,却又找不到答案,于是开始怨恨起这双不争气的手来,疯狂地摔打着双手,看见双手一次次被摔进土里,抽出来时仍然完好无损,便又站起身来,用双手反复击打着近旁的树木,换来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从中穿过,并没有丝毫的疼痛感觉。
这棵树上摔不烂这双废手,他又换到另外一棵树,就这么摔了又换、换了再摔,也不知道究竟换过多少棵树,双手依然安然无恙,既无伤损也不疼痛。
“挖不出海棠,难道连不要这双手也不能吗?”
他越想心中越痛,蓦地高举双手,仰天一声悲啸:“哈——”
那是什么?他看见,在浩瀚广阔的星空中,似乎有一团白色的光晕,那种让人心生亲近的感觉,依稀有些熟悉。
正是在这团白色光晕之中,有三个人影——一袭白衣的绝色女子,身侧各站着一名男女童子——在星空下遥遥俯瞰着他。
那绝色女子左侧的女童看得不忍,道:“大士,他好可怜啊,我们下去看看他吧!”她说这话时已是鼻腔堵塞、语音哽咽了,双目中也隐有泪光。
这一袭白衣的绝色女子正是观音大士。观音大士听了女童的话,应道:“不用。路已经指给他了,能走到什么样,就看他自己的造化吧!好了,走吧,不用为他担心,他没有你想象中的那般不中用。”
随着她话音一落,这团光晕顿时化作一道白电,倏然去得远了。
秋一叶瞧着那团白色光晕,一阵恍惚出神,等到清醒过来时,却赫然发现,那团柔和亲切的光晕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他正欲仔细寻找,却突然感觉到身体一阵失控,似乎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牵引着,不知道要被带到哪里去。
秋一叶感觉到那股强行控制自己身体的奇异力量渐渐消失了,于是慢慢睁开眼睛,却看到自己已经身处家中,九钱和无悟和尚就站在身边,定定地看着自己,神色中尽是焦急关切。
秋一叶心中不解,问道:“我怎么会在这里?”
无悟和尚晃一晃手中铜铃,道:“五个时辰已经过去了,我施法招回了你的魂魄。你现在已经恢复了肉身凡胎,是个活人了!”
秋一叶这才醒悟,原来自己第一次灵魂出窍,五个时辰的时间已经用罄,转念又想到还没有见到海棠,真正去往阴间的路更是毫无眉目,却已经回到阳世来了,十年阳寿就这么被白白浪费掉。这第一次阴间之旅可说是失败之极,他心中一急,冲着无悟和尚大吼:“谁让你管这闲事的!我就是回不来又怎样?我死我的,要你瞎操什么心!”
无悟和尚见自己帮了他,他却来埋怨自己,也不服气道:“你还好意思说,我不作法,你舍得回来吗?我告诉你,以后你每次去阴间,我都要给你严格控制时间,时辰一到,就施法强行让你回来。”他说完又自肩上褡裢中掏出一撮泥香来,递给了九钱,“九钱,这个香燃尽一根正好是一个时辰,以后他每次灵魂出窍,你就点上这香给他计时。”
九钱接过那束泥香,道:“好的,没问题。”
秋一叶见他把自己以后每次去阴间的时间都限制死了,心中有气,吼道:“我就要去阴间,就要去见海棠,死了也与你不相干!你少来管我,小心我把你轰出去!”
无悟和尚看出来他是因为第一次的阴间之旅失败了,才导致现在的气急败坏,却还犹自不肯醒悟,便故意出言讽刺道:“我看你是没见到海棠,就拿我们出气吧!”
秋一叶怒道:“是又怎么样?你这个死和尚,连住的地方都没有,还是我收留了你,你现在倒来坏我的事!”
无悟和尚一听他竟然将自己帮他说成是坏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吹胡子瞪眼道:“什么?你说我坏事?就你那点微末本事,和尚根本不瞧在眼里。和尚留下来,是看你可怜想要帮帮你,你小子竟然狗咬吕洞宾!”
九钱见他们争执不下,抬手按住秋一叶肩头,劝道:“是啊,一叶,这事怪不得和尚,换了是你,你也会这么做的。我们都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真的很担心你呀!”
无悟和尚将铜铃揣回腰间,问道:“你这次去阴间,情况到底怎么样?快给和尚说说,和尚帮你参考参考。”
秋一叶被他一问,顿时想起此行毫无收获,心头懊恼不已,悻悻说道:“我灵魂出窍之后,只感觉到身体轻飘飘的,就像是……”
无悟和尚听他如此说,心中一时得意,忍不住插嘴道:“这种感觉就对了,这就是说明你那时候变成了鬼。嗯,见那丫头有希望了!”他说得好不得意,抬起眼来,却看见秋一叶正朝自己瞪来,面有不悦,便赶紧赔笑道,“呵呵,接着说,接着说。”
秋一叶等他安静下来,才续道:“我灵魂出窍之后,只感觉身体轻飘飘的,完全不受控制,脚一抬,就钻进隔壁吴屠夫家里了。”他想起吴屠夫的睡姿,心中好笑,一拍九钱,笑道,“告诉你,那吴屠夫都老大不小了,没想到他睡觉还要钻到他婆娘怀里,像头正在吃奶的肥猪一样!”
“嗯,”九钱点了点头,打断了他,“这些无关紧要的可以不说,讲重点,后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