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一叶听他说得如此肯定,心中又不由信了几分,赶紧给他斟满一碗酒,脸上陪着笑,道:“既然你师父本事这么大,那你帮我请来你师父,好不好?”
“这个不成的,我师父他老人家三十年前就已经上天了。”那和尚将一满碗酒一口喝干,抬手抹掉嘴角胡须上沾着的酒水。
“上天了?说得这么好听,是死了吧?还是死鬼一个!”秋一叶顿时有些泄气了,软软地趴在桌子边上。
“呸呸呸……”那胖和尚听得气愤不已,一巴掌打在秋一叶头上,“你个乌鸦嘴,我师父修成正果、得道升天,成了神仙了!”
秋一叶本就被他前后颠倒的话搞昏了头,此刻又被他一打,心中有气,霍地一下站起身来,双拳紧握。
那和尚见他态度不善,放下手中酒碗,斜眼瞪着他,道:“怎么?想打架么?”但转念又想到正是这个年轻人收留了自己,只得强压下心头火气,低头自顾自地喝着酒。
九钱见二人僵持住了,忙朝秋一叶一挥手,劝道:“一叶,且听他说说,说不定会有一些意外收获呢。”他又转头对那和尚道,“请问大师法号如何称呼?”
那和尚被他一问,笑呵呵的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大加赞美道:“还是你这小子懂事!和尚法号‘无悟’,你们叫我无悟和尚就行了,也不用大师长大师短的,听得和尚怪别扭的。”
秋一叶被九钱一阻,也不便发作,心想着听听也好,口中却仍不忘对那和尚讥讽几句:“三十年前就被你师父甩了,看你现在这年纪,三十年前只怕比我们还小,能学到什么本事!”
“我五岁就跟着师父一起,三十年前师父成仙时,我正好十五岁。”无悟和尚似乎回忆起幼时跟着师父学艺的快乐时光,将碗中酒水吸得“吱吱”有声。
秋一叶听了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才学了十年,十五岁就出师,能学到真本事才怪呢!”
“你这小娃娃,不要瞧不起人,我师父本事可大得很,天上地下,无所不知,就是他一根头发丝也比你们这些凡夫俗子强多了!”无悟和尚气得手指在秋一叶鼻子前虚点了两下,又反手拽下腰间的铜铃放到桌上,眉飞色舞地继续说道,“看见这铃铛没有?这个是招魂铃,你别看它模样丑陋,用处可大了去了。你去阴间与那丫头相会的时候,就是你正与她柔情蜜意、缱绻缠绵,一万个不愿意回来,只要我手中这铃儿一摇,你的三魂七魄也全部都要归位,乖乖地回到这肉身上来了。”
“无悟大师,既然这铃儿这么厉害,那能不能帮我把海棠的魂魄招回来?”秋一叶听他说这毫不起眼的铜铃居然有如此妙用,顿将方才的不快俱都抛诸脑后了,双手拽着他的胳膊摇起来,嬉皮笑脸地看着他,连称呼都变了。
无悟和尚见他一旦有求于己,倒是变得再不敢嚣张,恁地精乖听话,于是伸手一指酒碗,示意他给自己斟酒,头还随着他用力而左摇右晃。他道:“这个不成,那个女娃儿已经死了,魂魄被黑白无常收到阴曹地府里去了,用不了啦,不过你可以用。你去了阴间,只有我这铃儿才能让你的魂魄返回阳世。”
秋一叶诧然问道:“黑白无常?”
“都是阴间官吏,说了你也不知道。”无悟和尚答道。
“招不回海棠的魂魄,就还是没用的废物,破铜烂铁罢了!”秋一叶听得心头有气,一把抓起桌上的铜铃,扔出门外去了。
“乖乖不得了!”无悟和尚一见铜铃飞出,想都不想地纵身掠出,身法却是快逾闪电,完全不似浑身赘肉的笨拙模样,铜铃尚未落地就已经被他抄在了手中,须臾便又回到桌边坐下,爱惜无比地抚摸着那铜铃,“我师父就给我留了这么一件厉害宝贝,你可不能这么对待它!”
秋一叶见那铜铃被扔出时并未发出响声,忍不住又对无悟和尚调侃道:“这破铃铛响都不会响一下,说了是破铜烂铁,你这和尚偏当宝贝一样。”
无悟和尚大眼一瞪,道:“小屁孩儿孤陋寡闻就不要少见多怪!告诉你,和尚这铃铛乃是一件无上法器,只有在和尚施法招魂的时候才能用。如果乱摇,是会阴阳错乱的。”
“和尚,当真这么神奇吗?”九钱听他越说越玄,忍不住发问。
“那是当然了,我无悟虽然是个酒肉和尚,但也从不打诳语!”无悟和尚被他这么一问,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九钱见事情已经说得很明朗了,便在心中暗想:“做了阴阳汇兑师就能去阴间与海棠见面,这样的美事怎么就没有落到我的身上啊!算了,天命如此,就尽力成全一叶吧!”
“我想请你留下来,帮助一叶,帮助我们,好不好?”九钱朝无悟和尚一笑,定定地看着他,等待他的答复。
无悟和尚听了,不由在心里思忖:“这两个娃娃年纪轻轻的,本领又低微得很,没有我在恐怕还真搞不定这事,反正和尚四海为家,便在这里多留几天,帮帮他们也好。”他“哈哈”一笑,道:“只要你们管和尚的吃住,和尚就勉为其难暂时不去别处了,且交下你们这两个小朋友吧!”说完他又忍不住转头对秋一叶道,“哎,我说小娃娃……”
“我叫秋一叶,秋——一——叶——”秋一叶恼他在自己面前倚老卖老,将自己喊成“小娃娃”,心里不情愿,便一字一顿,将名字清清楚楚地告诉了他。
“那你呢?”无悟和尚转头问九钱。
“我叫九钱。”九钱淡淡一笑。
“好好好,小娃娃……咳,一叶,你是真的想去阴间见那丫头吗?”无悟和尚才被提醒过又叫错了,气得他一摇头,这才顺畅地说出话来了。
“那还用问呀!如果不去的话就不需要你留在这里,我早就一脚踢你出去了!”秋一叶没好气地回答。
“那可是五十年阳寿啊!五十年,你想想,这能吃多少肉、喝多少酒啊!”无悟和尚听了他的话,感觉像是被晴天霹雳击中了一般,简直令人不可置信。
“我才不像你,整天就知道傻吃傻喝!人生苦短,最重要的就是要让心爱的人知道你的心意,明白吗?”秋一叶故意装作老气横秋地说,又伸出手去,仿佛教训小孩子般拍了拍无悟和尚的肩膀。
“是啊,一叶,你要想清楚,牺牲五十年阳寿只为了和海棠见面五次,你觉得这是否值得?”九钱也郑重地看着他,希望他能回心转意。
“值得不值得,我也不知道,但是如果不去的话,我心里就会不舒服!”秋一叶两眼看着屋顶,语气轻松缓慢,却又坚定无比。
听他如此说,九钱唯有默默点头,无悟和尚却只知道喝酒,并未将二人心情的转变放在心上。
二人各自伤感一阵,还是秋一叶首先清醒过来,拍了拍九钱的肩膀,道:“好了,睡觉吧,明天还要陪我找做阴阳汇兑师的门路呢!”于是三人各自回房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