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钱正坐在床上闭目养神,忽见秋一叶跌跌撞撞地跑进来,见惯了他这副火急火燎的样子,也不放在心上,漫不经心地发问:“这是怎么了?火烧屁股了么?你可是太平镇第一魔王啊!”他说着还真的朝秋一叶屁股上瞧去,好像真要看看他的屁股是否真的着火一样。
秋一叶不答他话,一把拉起他就往屋外拽去,在疾奔之中说道:“快跟我走!”
九钱趿拉着鞋子跟在他身后,懒懒地问道:“你这是要去干什么呀?”
“海棠就要跟欧阳鲲鹏成亲了,你快跟我一起去。”秋一叶头也不回,只顾埋头前冲。
九钱听他这话,也是微微错愕,但旋即恢复镇静。九钱一把打掉他的手,慢慢拉上鞋子,问道:“你这样去了又能怎么样?”
秋一叶停住脚步,回过身来,理直气壮地回答:“我要去把她抢回来!”
“如果是她自己愿意嫁给欧阳鲲鹏的,你又怎么办?”九钱反问。
“那……那我也要问问她,为什么要嫁给他!”秋一叶回答,口气却已经有些动摇了。
“是啊,如果真是她愿意嫁给他,那我又应该怎么办呢?”秋一叶在心里问自己。
“还是晚上再去吧。”九钱不慌不忙道,又回到床边坐下。
秋一叶听他说话,从思绪中醒转过来,又恢复到刚才的紧张心情,急道:“晚上?晚上去就迟了!”
“晚上天黑好办事,现在去,欧阳家一定什么宾客朋友的都在,戒备森严得很,十有八九是要失败而归的。”九钱不紧不慢地说完,一仰头躺倒在床上。
一听他说得有道理,秋一叶意识到是自己一时急昏了头,也渐渐冷静下来,和他一起在房中等待,可是却一直踱来踱去,就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只盼着夜晚早一点来临。九钱虽然闭着双眼,但是心中百味杂陈,一个娉兮倩兮的身影萦绕不去。
二人好不容易挨到黄昏,于是开始拔足往欧阳家的方向飞奔,等赶到时已经是气喘吁吁了。欧阳家的宅院占地极为广袤,是以建在太平镇郊外,离镇子很有段距离,二人来到欧阳家庄园时,天色已经黑透,但见庄园正门到处张灯结彩,无处不透着喜气,在黑夜中显得格外惹眼。
秋一叶正欲直奔正门而入,身形刚刚一动就蓦地感觉到手臂一紧,他回头一看,见九钱伸手朝右方一指,立刻会意,于是二人避过正门,朝右边蹑足前行。
沿着围墙行了一段,秋一叶抬头看去,发现围墙里面灯光暗淡若无,便拉住九钱,伸手向上一指。九钱心领神会,停下脚步,然后躬身扎马,将双手互握放在身前。
秋一叶退后数步,又向前疾跑两步,右脚踩住他的双手,左足在他肩头一点,两丈多高的围墙便已被他踩在脚下了。他上到墙头,朝内一看,发现这里甚为偏僻,心知必然安全,便自肩上取下绳索来放了下去。
九钱将绳头儿拽在手里,提气纵身,双脚在围墙上一蹬,秋一叶在上面一齐用力,只眨眼功夫,九钱就也站在了墙头上。
二人知道越是财大气粗的富户,越是喜欢将卧房与会见宾客的正厅大堂分开建造,而主人的卧房又是与下人的分开的,辨认起来甚是容易,于是避过大厅,直奔庄园后方而去。
秋一叶和九钱寻了一幢高耸的房屋,矮身伏在屋脊之后,九钱负责望风,秋一叶则四处窥视,寻找着海棠的所在。秋一叶寻索一番,发现除了大厅处灯火通明、亮如白昼之外,其它没几个地方有光亮,想来是晚宴尚未结束,留下来的一些宾客都还在大厅中,并没有回到客房休息。他一转头,发现下面正是一个花园,就在花园对面左方的一间屋舍中,灯明火亮,屋檐下挂着两盏大红灯笼,左右两扇门上各贴了一个红色的大“囍”字,一名仆人守候在门外,于是心想:“这必定就是欧阳鲲鹏和海棠的洞房了!”他想到这里不禁心中一痛,又知如今情势紧迫,容不得半点分心,立即收敛心神,掐指一算时辰,同时在心中默念道,“想必欧阳鲲鹏此时还在大厅中会见宾客,那洞房中应该只有海棠一人,最好是能乘此机会去向她问个清楚明白。”
盘算完毕,秋一叶伸出手指捅了捅九钱,又朝那房间遥遥一指,九钱会意,跟在他身后轻手轻脚向那边房顶行去。
二人快速来到了那房屋顶上,秋一叶将耳朵贴在屋瓦上,凝神倾听,见屋中毫无动静,不禁心中纳闷,于是伸出左手食、拇二指,轻轻拈着一片瓦,右手抓住其下的屋瓦用力一抽。显然是做惯了这种上房揭瓦的勾当,只是“喀”的一声轻响,他就将那瓦片抽了出来。
秋一叶凑过眼去,从那洞中朝下看去,一瞧之下大吃一惊,忍不住在心头惊呼:“海棠!”心头震惊未定,他已合身冲破了屋顶,向房中落去。
九钱见他下去,知道此次行迹已经败露,也不再躲藏,紧随其后自房顶破洞中坠了下去,身在空中掉回头来,一瞥之下房中景象就尽收眼底:一段红绫悬挂在梁上,海棠的头悬在红绫中,脸上犹自有两行泪痕,双手双脚也颓然垂下。
秋一叶甫一落地便径直跑过去,也不顾空中仍在不断下落的瓦片会否砸到自身。他抱住海棠的双脚,用力向上一送,将她从红绫上放了下来。
守在门外的仆人这时候听到响声,也顾不得主仆尊卑之别,推开门来,正好看见秋一叶抱着少夫人痛哭流涕,而新婚伊始的少夫人则一动不动,浑身颓软无力地躺在他怀中。仆人顿时惊得六神无主,僵在当地。
九钱看见海棠死去,秋一叶又哭得伤心,心中也是隐隐作痛,此时已经无心理会那欧阳家的仆人,只想把他驱离以免妨碍到秋一叶,便朝他作势欲扑,那仆人见状,这才恢复了些神志,跌跌撞撞地跑出门,向大厅的方向而去。那仆人飞快来到大厅中,一见欧阳九霄和欧阳鲲鹏就立即双腿一软跪了下去,语带哭腔道:“家主,少主,不好了,少夫人被秋一叶打死了!”本是由他专门负责保护新婚燕尔的少夫人,可是少夫人却在新婚之夜惨死,他早已吓得魂飞魄散,深怕被家主治一个办事不力之罪。
欧阳鲲鹏一听大怒,伸手一指随侍在一旁的管家欧阳仪,喝道:“你,去召集所有人,都跟我来!”
秋一叶把海棠抱在怀中,脸颊轻柔地蹭着她的额头,早已经是泣不成声了。此时二人肌肤相贴,秋一叶感觉到她的身体尚有一丝温度,知道是才断气不久,于是渐渐从悲伤失神中醒转过来,一下又一下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哽咽道:“海棠,你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不等我呀?我这不是来了么!”他又抬手拭了一把自己脸上的泪水,让眼神变得更清晰一些,能够看得清楚怀中女子的模样,映入眼帘的却是她一身的凤冠霞帔,他心头陡然无名火起,双手疯狂地去撕扯她身上与别的男子成亲的嫁衣。
因为心中太过悲伤,此时的秋一叶已是双手颤抖,好一阵子才撕尽海棠身上红艳艳的嫁衣,又劈手拽下她头上的凤冠,在手中胡乱拧了几把,愤怒地扔出门外,骂道:“去你龟孙子的新婚之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