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没吃饭的金寿,晚上也只得到一个黑面馍馍,他不舍得吃完,掰了一半,剩下的藏于胸口,晚上丝丝冷风如冰刃般钻进屋里,睡在地上的他冻得瑟瑟发抖。
两个官差躺在温暖的床上呼呼大睡,金寿却冻得睡不着。
他掏出水囊猛灌了一口粥,从口腔一路冰到胸口,可即便粥已变凉,他还是丝毫不嫌弃。
这是娘给他的。
娘原来心里还有他....
早知道....
金寿的目光很复杂,一会颓废萎靡,一会惆怅又后悔。
他内心仿佛压了一块巨石,沉闷的喘不过气。
几瞬过后,他冷静下来。
眼里满是爱恨交织。
嘴里还不自觉的喃喃说道。
“娘,儿子真的后悔了,早知道就让腊梅毒死旁人就好,别毒死你....不,该死的其实是他们,娘是我一个人的....”
.....
刚降温的天气,随着又一场大雪的到来,慢慢升温。
大雪一直下到除夕那天。
整个百花村变得纯净无暇,就像是来到了人间仙境,万物被白雪包裹着,厚厚的积雪压弯了树枝,像是给大树穿了一层白纱。
下雪的时候反倒不是最冷的,村里有不少小孩围在一起打雪仗,堆雪人,有的还从家里偷出来一根萝卜,充作雪人的鼻子。
冬日的阳光,被层层云朵遮挡,一会出现,一会消失。
直至中午才彻底劈开云朵,将温暖洒满人间。
颜夏把煤炉子搬到院子里。
一家子晒着太阳,开始围炉煮茶。
炉子上放了一张铁丝网。
中间是一只梨形茶壶。
壶把上缠绕着细细的麻绳,以免倒茶时手被茶壶的高温烫伤。
茶壶外还围了一圈红枣、核桃、栗子以及应季水果。
炉子边有张差不多高的小木桌。
木桌上有每人的茶杯以及一个四方盒。
盒子里是柿饼、花生瓜子、蜜饯和糕点。
一家子难得清闲。
坐在椅子上慢悠悠的品茶吃果子。
午时的太阳照在身上有些温暖。
石小荷的腹部高高隆起。
她已经怀孕四个多月了。
最近食补的太好,胖了一大圈,肚子就像怀了双生子一样,颜夏怕她生产时艰难,每天都在克制她的饮食,过年就算了,随她吃吧。
另外,颜夏怕她冻着,在她的椅子上单独垫了厚布,还把虎皮给她披着。
脚上穿着高高的毛皮靴。
除了双手和脸几乎都暖的不行。
“今天除夕,酉时开始吃饭,坐到未时我们再去准备吧,厨房的菜已经备好了,真是舒坦啊,累了这么久,总算能好好休息下了,来,都喝茶,红茶暖身,小荷也可以多喝点。”
颜夏又给儿媳添了杯红茶。
滚烫的茶水泛着淡淡的棕色,小荷咬下一口蜜饯,因为太过甜腻,她皱起好看的眉眼浅浅嘬了一口茶。
红茶的苦味中和了蜜饯的甜腻。
眉眼这才舒展开来。
她幸福的眯起眼睛。
“娘,上午我们已经把对联贴好了,灯笼也高高挂起了,还有什么没准备的吗?”
怀孕的人会变傻。
颜夏淡淡一笑。
“傻孩子,你娘家忘啦?放心吧,我早上就让金福去把你娘家贴好对联了,用的黄纸,等明天初一,让金福带你回娘家转一圈,记得穿上新做的衣裳,习俗不可丢。”
在这个朝代,家中有丧则三年内只能贴黄色对联挂黄色灯笼。
以免冲撞了刚去世的亲人,按理说小荷不该回娘家的。
毕竟她身子有孕,正是虚弱的时候,可颜夏不信这些,小荷的爷爷那么爱她。
怎么会伤害她,老人家怕是已经投胎了。
大年初一,是家家户户的女儿回娘家之日。
小荷应该走一趟的。
“谢谢娘....”
小荷眼圈微红看着要哭出来一样,颜夏见状赶紧转移话题。
“金福金禄,晚上吃年夜饭之前,鞭炮就交给你们放了,都小心点,别受伤了。”
这里没有烟花。
更没有稀奇古怪的炮竹。
颜夏买了两挂鞭炮,还有两个地天响。
顾名思义,地天响,一旦点燃,就会发出‘轰’的一声。
像大炮似的。
震的整个村子都能听到。
价格也极其的贵。
一个地天响要卖到半两银子呢。
不是谁家都能放的起的。
除夕是百姓们一年到头团圆的日子,百花村每家每户都热热闹闹。
大人们开始提前准备年夜饭的食材,孩子们则是在村里跟小伙伴们玩耍,所有人家都贴好了春联,哪怕家里再穷,也会买上两小挂鞭炮意思意思。
有的人家吃的稍微早些,未时就开始吃了,有的人家则是酉时,戌时开始吃。
所以鞭炮声从未时开始断断续续的响起。
颜夏撤掉煤炉子,让儿子将它搬进堂屋。
太阳只浅浅出现了一个时辰。
这时候,已经没阳光了。
她让金福带着小荷去堂屋暖着,又给金禄和女儿们分配好活计。
一家子开始着手准备年夜饭。
今天颜夏准备烧十几道菜。
分别是糖醋鱼、四喜圆子、辣炒咸肉、清蒸腊肠、老母鸡汤煨野生菌、糖醋排骨、酸菜炒肉片、白菜肉沫卷、玉米丸子羹、炒时蔬等等....
四喜圆子颜夏做的是改良版。
并不是四颗。
而是指四种口味。
第一种是糯米肉圆、第二种是藕圆子、第三种是鱼肉圆子、第四种则是萝卜肉圆。
炊烟从家家户户的烟囱里冒出。
随着风飘向各处。
白烟虽一样,可味道却大不相同。
如果是嗅觉灵敏的人,站在各家门口就能闻到他家做的是哪些菜了。
“娘,家门口有个袋子。”
金禄拎着一个麻袋走到厨房。
麻袋上面用草绳拴的严严实实。
隐约能看到底部在渗血。
“打开看看是什么。”颜夏说道。
金禄这才解开草绳。
“是两只兔子哎,看着还挺肥的。”
颜夏顺势看去,儿子手上拎的兔子一只灰一只白。
她上手摸了摸,已经死了,身体却没变硬,应该是刚死没多久。
“娘,这是谁放的啊,咱家大门也没关啊,都没瞧见谁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