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半城不再说话,车里一时有些沉默。
他的脑海中闪过了很多画面,想起了娄晓娥小时候羡慕的看着他大哥的场景。
也想起了娄晓娥抓周的时候是抓了一个算盘,大家都说娄晓娥以后会是一个勤俭持家的好手,但现在娄半城觉得娄晓娥也许真是一个做生意的料子。
只是可惜这个女儿生错了时代,如果再早个几十年,也许他真的能培养出另一个女版娄半城。
娄半城嘴角带着苦涩的笑,“小伙子,我女儿的想法也许永远都不会实现了。”
秦凯旋却坚定的摇头,“会实现的,也许再等个几十年,到时候人们就可以自由的做生意了。
我在轧钢厂经常听您的事迹,你是一位好商人,不是那些资本家,我觉得您的才华不应该被埋没。”
秦凯旋不仅在轧钢厂听过娄半城当年做生意的一些小故事。
也听聋老太太说过娄晓娥的父亲当年偷偷给红军送过钱,所以他是一位红色商人,并不是那些奸商。
他仔细想了想娄家现在的处境,觉得自己应该多一句嘴,劝娄半城早做打算。
秦凯旋看向沉默的娄半城,“娄先生,你是一个好人,如果可以的话,您就换另一个地方生活吧。
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您就让娄姐来找我,不管是船票还是飞机票我应该都能解决。”
秦凯旋说完又留恋的摸了一把真皮大座椅,然后就下了车。
剩下娄半城在车里沉默,仔细思考着秦凯旋的提议。
也许真的是要离开的时候了,离开他爱的家乡。
但如果以后时代的发展真像秦凯旋说的那样,等到十几年甚至几十年后,人们可以自由做生意了,他还会落叶归根,回到这片生他养他的土地,故土难离呀。
跟秦凯旋见面之后,娄半城就开始收拾家当,并且联络了所有想要走的亲戚,商量着一起去香港。
他要在风雨打到他头上之前离开。
夏日的蝉鸣惊醒了睡梦中的秦凯旋,他有些烦躁的坐起来,想把那些可恶的知了全都炒了吃了。
大晚上的这些蝉也叫个不停,哪怕秦凯旋塞了耳塞,还是有些扛不住。
咚咚咚,咚咚咚,外面传来规律的敲门声,秦凯旋有些疑惑,这大晚上的是谁来找他。
他打开门缝往外一瞧,竟然是娄晓娥,他连忙开门让娄晓娥进屋,随后又四处张望了一下,才警惕的把门关上。
“娄姐,你怎么来了。”
娄晓娥有些焦急,“凯旋,你救救我爸妈,他们被抓起来了。”
秦凯旋连忙回屋穿上衣服,然后骑上自行车载着娄晓娥,在路上询问娄晓娥到底发生了什么。
娄晓娥虽然神色惊慌,但是口齿清晰,把家里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原来是娄半城听了秦凯旋的建议之后,就开始联络家中亲戚要跑。
本来这件事就是秘密进行,而他联络的亲戚都是信得过的实在亲戚,家里的财产也都是在偷偷的转移。
按理来说这件事应该没有人知道,但就是有那一部分细心的人。
有一个邻居察觉到楼下有一个娄家亲戚一直在收拾家里的东西而产生了警觉。
后来这个邻居就偷偷的跟踪那个亲戚,知道娄家要搬家。
这邻居也是一个心思活络的人,直接虚张声势的威胁娄半城讨要一些好处,毕竟他知道娄家原来是大资本家。
娄半城没有计较那点钱财,于是就给了他钱,为了确保出走计划能够顺利实施,娄半城还派了人去看住这个邻居。
没想到这邻居是个警惕心强的,知道了有人在看守他,于是在一次上厕所的时候借着尿遁跑了,还把娄家的事全都抖搂给了红袖标。
红袖标正愁抓不到娄家的把柄呢,听到邻居的告状立马集结了一群人去抄娄家的家。
有一个忠心的司机看见红袖标抓走了娄半城和娄母,于是跑来找娄晓娥报信。
娄晓娥六神无主,想到了秦凯旋对他说的话,于是来找他求救。
秦凯旋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于是也不含糊,直接来到了鞠龙家打探消息,他没有让娄晓娥进来,而是自己去了鞠龙家。
鞠龙看到秦凯旋竟然来了自己家,顿时热情的不像样,又是给他拿拖鞋又是给他洗水果。
秦凯旋现在没有时间去接受他的热情,直接问起了娄家的事。
娄家这么大动静,鞠龙这戈薇会会的副主任当然也是知道的,他小心翼翼的试探性的问向秦凯旋跟娄家是什么关系。
秦凯旋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鞠龙,如果想帮助娄家,需要去找谁,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鞠龙想了一下,拉着秦凯旋来到了一个守卫森严的房子前面,他跟门口的守卫说了两句话,他们两个人被检查了一番之后才被带进去。
鞠龙恭恭敬敬的敲门,进屋之后,秦凯旋就见到了一个熟人,是那个来找他治腿的魏老太太。
魏老太太看到秦凯旋显然十分高兴,经过秦凯旋这两次的医治,魏老太太的腿竟然有一些回春的迹象。
她腿上的肌肉不再是萎缩的,而是慢慢充盈起来,她甚至能感受到血液在自己的腿里流动。
魏老太太慈爱的招呼秦凯旋坐下,然后让保姆去喊她丈夫出来。
这时从屋子里走出一个面色严肃的老头,那老头头发花白,但是腰板挺直,身上带着血煞之气,一看就是打过仗见过血的人。
在老头身后走出来一个面色冷峻的中年男人,他看到鞠龙只是微微点头,然后关心的问起了魏老太太有什么吩咐。
当得知秦凯旋竟然是医治自己母亲的那个神医,杨省长仔细的打量了他一番。
秦凯旋没有过多的时间寒暄,而是直接说出了他的目的,他想救娄家,听到这话杨省长有些为难的皱皱眉。
“秦大夫,娄家的事有些复杂,你真的要管吗?但凡他家出了事,你都要受牵连,难道你跟他们家有旧?”
秦凯虽然想救娄家,可是也不想扯上关系。
他摇头否认,“没有,我跟娄家唯一能称得上有关系的地方,就是我在轧钢厂工作,而我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出身。”
杨省长更加疑惑不解了,如果跟娄家没有太多的关系,这个秦大夫为什么要管娄家的事情呢。
秦凯旋看了一眼鞠龙,鞠龙心领神会,立马退出了门外。
屋子里没有了外人,秦凯旋放心的开口。
他在杨将军,杨省长以及魏老太太的面前分析了一下娄家的价值。
秦凯旋说与其把娄家都抓起来,哪怕把他们所有的亲戚朋友都弄死,也为这个国家和这个社会创造不了任何价值,反倒不如留他们一命。
杨省长来了兴趣,他最想做的就是复苏北京的经济。
他想知道如果娄家的人都活了下来,并且他把娄家人放了,能对这个省产生什么样的价值或者说利益。
秦凯旋正襟危坐,仔细的给杨厂长分析了一下娄家人的经商理念。
如果把他们那套理念照搬,能为国家创造多少外汇啊,还有娄家现在有很多的财富,如果他们家人都死了,那些东西也许咱们永远都找不到。
但如果让他们拿钱来赎自己,那这些财富就会创造更多的财富,借鸡生蛋,蛋再生鸡,鸡再生蛋,源源不断。
要是杀鸡取卵的话,那得到的只有一只死鸡。
秦凯旋觉得杨省长应该不会办这种傻事。
听到秦凯旋这一番理论,杨省长觉得自己被说服了。
而且娄家人确实不能出事,想当年他家可是红色商人,要是死在了红袖标手里,再有人提起他家过去的辉煌和功劳,那这个责任谁来当呢?
还不如像秦凯旋说的,放娄家人一马,但是也要让他们脱下一层皮。
娄家的钱,杨省长不看在眼里,可是有一些半死不活的厂子非常需要这笔资金。
想到这里,杨省长就松口了,直接告诉秦凯旋可以放娄家一马。
而娄家在谋划的事他隐约也明白,他之后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阻拦。
秦凯旋得到肯定的答复,顿时喜笑颜开,原来帮助别人是这么快乐的一件事。
他一高兴就又帮魏老太太看了看腿,并且承诺三个月之内一定会把老太太治好。
这下子皆大欢喜,不仅杨家人高兴,娄家人也会高兴的。
秦凯旋看时间太晚了,于是提出了告辞,跟着鞠龙一起离开了杨家。
鞠龙带着秦凯旋直接来到了戈薇会,他叮嘱红袖标对娄家人客气点,明天早上就放人。
红袖标虽然疑惑不解,但是也不敢不听副主任的话。
等秦凯旋回到鞠龙家门口,就看到了一脸担忧的娄晓娥,这傻姑娘在外面硬生生的站了三个小时。
秦凯旋跟鞠龙说了一声再见,就载着娄晓娥走了,远离了鞠龙家,秦凯旋才告诉娄家人没事,明天就放出来了。
娄晓娥不可置信,再三确认秦凯旋说的是真的,这时她才表现出一丝脆弱,小声的啜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