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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回折腾三趟,这才把所有的猪、鸭子和人全给带到天涯岛。

他们回到岛上的时候,外队社员还在看电影。

送鸭子的文蓉父女看到岛上在放电影顿时两眼放光,然后大汉偷偷摸摸的混进人群看电影了,这样文蓉只能闷着头赶鸭子。

外队社员看到他们赶着猪鸭上岛顿时激动了,叫道:“王家生产队牛逼了,买了好些猪回来,这是要杀猪吗?”

“牛逼,你们这真是过上发达社会主义国家生活了,不光有粮食吃还有肉吃,杀这么多猪吃肉,真让人嘴馋!”

“王家生产队要分猪肉,看样子一家能十多斤啊,这猪不少,不得有个百八十的?”

岛上的社员并不了解行情,他们听人说队里要杀猪全给激动了,孩子们最激动:“杀猪了杀猪了!”

“要吃猪肉了,吃大猪肉片子,吃大肥肉!”

“我要吃猪头肉,猪头肉最香了!”

王忆这边正在跟王向红商量着怎么安排这些猪,然后孩子们跑来兴奋的问他:

“王老师咱们要杀猪吃肉吗?真好,我这个暑假一口肉还没有吃到呢!”

王向红听了他们的话后挥手驱赶他们,说道:“吃吃吃,吃个屁!这些猪是王老师给城里的食品厂收购的,你们吃个屁!”

学生们一听顿时沮丧了。

失望的声音连连响起。

王忆笑道:“支书,我这次买回来的猪多,给他们食品厂送的话没法一起全送去,不行咱们杀几个请队里一起吃个肉?”

孩子们好歹在上学期间跟着他吃过肉,队里社员上次吃肉得追朔到端午节吃粽子,粽子里有小肉块。

如果真要追朔大口吃肉的日子,那就是王忆请了吃鸡肉或者炖猪杂汤,至于真要爽快的吃一顿猪肉?

这个没法想,有些人家去年过年都没有舍得使劲炖肉,顶多是切了点肉片烩白菜粉条打了打馋虫。

王向红现在一心想省钱给社员们起房子,说:“肉有什么好吃的?咱……”

“猪肉可好吃了,可香了,吃一块,香一天。”跑来的孩子赶紧说。

王向红低头瞅了瞅孩子们,心里盘算起来。

王忆见此知道他也想给社员们发点福利,说:“咱们队里是不是要发上半年的工分了?”

王向红说:“嗯,都算好账了,这两天就能发。”

王忆说:“那就发吧,咱这样,家家户户大人扣两毛、小孩和老人扣一毛,然后我个人和队集体各补贴一半,给一家一户发一斤肉。”

王向红立马说:“不用了,队集体账上又不是没有钱?你开学以后还得忙活给学生们填肚子——那就按你说的吧,大人两毛小孩老人扣一毛,剩下的队里补贴,一家一户发一斤肉。”

王忆说道:“我这边钱够,而且这些猪啊鸡啊鸭子啊,我卖给食品厂是能赚到差价的。”

“所以我补贴一半吧,到时候把猪头和猪下水都留给我,我自己处理了来吃。”

王向红看他坚持,就没多说什么。

他点点头,眼巴巴盯着他的孩子们顿时欣喜若狂,欢呼雀跃的吆喝着下山去了。

王忆给队里社员补贴点钱,这个王向红愿意甚至赞同,毕竟王忆现在就是队里的二把手了,以后自己退了他就要领着王家这个大集体往前走。

现在王忆给社员做贡献,这能增添他的威信。

可外队这些人跟他们没有关系,甚至他们都不是一个公社的,好些一辈子都搭不上一句话,这样王忆用一级来给他们的猪定级,王向红就不乐意了。

要搭上不少钱呢!

他忍不住批评王忆乱来,王忆笑道:“我不吃亏,支书,就是用一级肉来定价我也有赚头。”

“再说了,这点小钱没什么,我收到猪给食品厂那边送过去就当互相走动、维护人情了,以后再有什么事好说话。”

王向红说:“那今晚天太黑了,没法称猪,明天再称猪!”

猪一晚上没吃没喝只能拉屎撒尿,这一晚上下来差好几斤的重量呢。

大码公社卖猪户们一听这话便不乐意了。

有人走上来说:“王支书,我们这些人都不是你们公社的,在你们地头上不敢耍横,可你的名声全县都知道,你是讲道理的人!”

“你们的王老师更是文化人、是大学生,那你们肯定知道一诺千金的道理,那王老师可是给我们承诺了,连夜来卖猪,全是一级生猪。”

“这是他守着县里领导亲口说的话,咱爷们牙齿崩碎了掉地上也能砸个坑,你们大学生可不能言而无信啊!”

这人说话有礼有节,王向红这边还真不好回应。

他只能皱着眉头说:“王老师给你们都定一级,这事是他说定的,不会改,可你们也不该欺负他,你看看你们这些猪的肚子,里面塞什么东西了?”

王忆笑着上来挨个分烟,一人一根烟卷。

分了香烟他又给出来说话的汉子点上,说道:“现在天色确实太黑了,你们就算卖了猪能回得去吗?”

“这样,明天早上卖猪,今晚我们队里可以给你们放半宿的电影,你们不用花钱就能看电影看个痛快,怎么样?”

一听这话汉子们还真是没话说了。

立马有人说:“行啊行啊,我们生产队今年还没放过电影哩,能看半宿电影也行。”

“对,我听他们长龙公社的说了,天涯岛这里有《少林寺》、有《神秘的大佛》,是武打片,特别好看,咱今晚熬夜吧,不看电影了。”

带头的汉子看见带来的人纷纷反水便无奈的摇摇头,说:“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王忆笑道:“猪队友?”

这汉子一拍手说:“王老师要不都说你是文化人,你这话说的就是到位,这真是一帮猪队友!”

其他汉子听的不高兴,可这汉子却还在帮他们跟王忆讨价还价:“那明天上称也行,我们今晚不回去了,明天早上你再给我们管顿饭吧。”

他知道王向红不好说话就跟王忆商量:“王老师,好赖给我们一口吃的垫垫肚子。”

王忆说:“行,明天早上我还管你们吃一顿面条!”

这下子卖猪汉子们毫无意见了。

一顿白面面条!

这可好了!

他们便高高兴兴下去看电影了。

王向红这边多多少少有些意见,他无奈的摇摇头说:“王老师啊王老师,你是真大方,太大方了。”

王忆安慰他:“支,一斤猪肉多少钱?一斤面条多少钱?这猪一晚上连拉带尿可得去不少称呢,对不对?”

王向红说:“对,可问题是这些人明天一斤面条能挡住?你想得美!”

王忆笑道:“那就让他们吃好了,把咱队里的好名声扬一扬,扬到大码公社去!”

“大码公社好姑娘多,到时候让她们知道了咱队里过的生活,以后咱队里青年不是好找对象吗?”

这下子王向红也是毫无意见了。

还真得是这么回事。

王忆看向麻六,麻六正领着个姑娘刚才走过来站在旁边等着他们:

“阿六,怎么了?”

麻六习惯性陪笑说:“王老师,这是杨文蓉同志,大码公社杨家队的人,她跟她爹过来卖鸭子,你看晚上留下看电影的都是一些男人,让她个姑娘混在人堆里混一晚上不合适。”

“再说姑娘熬不了大夜,我看着她困了,这会已经困了,估计今天白天她那个爹没少让她干活。”

王忆估计也是这样,姑娘没考上大学,她家里人肯定很有意见,这个假期没少折腾她。

于是他看向王向红,王向红挥挥手说:“这样吧,让她去寿星爷家里借宿一晚上。”

“虽然这是孤男寡女的,但寿星爷已经一百好几的人了,在咱外岛也是有口皆碑,不至于还有人说他们的闲话。”

他看向杨文蓉问:“你觉得行不行?”

杨文蓉细声细气的说:“王支书我听您的,我在我们公社听说过您和寿星爷,你们都是好人,肯定没人说闲话。”

王向红这人珍惜羽毛,就爱听好话,一听这话挺高兴,还回家让秀芳给找了一床褥子给杨文蓉睡。

其实晚上留下来看电影的不只是大码公社的这些卖猪汉子,好些外队社员听说今晚放一宿的电影都不走了,磨磨蹭蹭的要看电影。

反正电影这东西放给一人是看、放给一群人也是看,于是王向红便大方的答应让他们都留下看电影。

猪被赶进了猪圈里,生产队有大猪圈,山顶学校的猪圈也不小,这些猪挤进去挨个能塞的下。

王忆跟漏勺说了一声,明天早上大锅下面条,给学生吃也给这些卖猪汉子吃。

另外他带了一桶肉酱回来,明天面条里一人一勺肉酱,来个肉酱拌面。

他回去睡觉,早上挺早就醒过来了,外面声音挺吵的,老黄领着四个小狗子嗷嗷的叫。

被吵醒后他打着哈欠出门。

大迷湖的呼噜声正此起彼伏,很有节奏。

外面已经天亮了,刚蒙蒙亮,但电影已经没法看了,于是王向红关了机器收起了幕布,卖猪汉子们便来山上等着吃饭。

不知不觉是八月下旬了,立秋已过,处暑将近,这是再过两天就要出暑了。

白天时候的外岛依然晴空万里、光芒万丈,海风吹的暖洋洋、热乎乎,还是一派盛夏景象。

但清晨多少有了点凉爽,王忆一出门被吹了个哆嗦,他终于感觉到了秋意。

东方天色薄亮、朝霞将出,海风不疾不徐,湛蓝的海上波浪缓缓。

漫海清波最能撩动人的心弦,澄净的碧波涌动,彷佛能清洗人的眼睛。

时而有一阵疾风吹过,山上绿树绿草枝叶哗啦啦的响,海上的浪花顿时热烈起来,大片细小的浪花翻涌上岸,依稀是给海岸铺上了一层细鳞。

海风也吹的天上白云变幻形状,如少女溪头浣轻纱,王忆感受了一下,秋意更浓。

他在山顶熘达着做热身运动,从山顶俯瞰海边,这会码头还挺忙碌,熬夜看了半宿电影的外队渔民正在结伴回家。

大片的海蜇花潋艳绽放,这是它们最后的辉煌,山脚下四处是海,四处是波浪,四处有飞鸟滑翔,海岛韵味正在弥漫……

王忆正欣赏着初秋的风情,忽然听见三组方向有嘈杂声、闹腾声。

大清早的就干上了?

王忆皱起眉头,他琢磨着不能啊。

82年的乡下确实爱吵架、爱干架,可是天涯岛不应该。

王向红一直教导社员们说父子爷们一家人,有话好好说,彼此解决不了的事找他、找寿星爷来说和调解,所以他来了天涯岛半年多了,并没有看到过有人干架的事。

但吵闹声很响亮,海风一吹就过来了,在山顶听不清吵闹的是什么不过能听出这语气、这嗓门就是在吵架。

正等着吃面条的卖猪汉子们也听见了,有人饶有兴趣的过来问王忆:“王老师,你们队里大清早就干架啊?”

王忆懒得搭理他。

这时候山路上跑上来个少年,是他的铁尾巴王丑猫。

王丑猫跑上来嗷嗷叫:“王老师王老师不好了,六叔让人抓奸在床了!”

王忆一听当场懵了。

这、这!

这熊孩子怎么说话呢!

而卖猪汉子们一听这话则来了精神,他们也不去坐在地上等早饭了,纷纷爬起来打听消息。

抓奸?

不管是82年还是22年,人们都特别喜欢看抓奸。

王忆问王丑猫:“你把话说清楚,怎么回事?你哪有六叔?是王东宝王老六吗?可他跟谁能扯上奸情……”

“是麻六、麻六叔!麻六叔被人抓奸了!”王丑猫惶恐的跳脚说。

王忆觉得不对劲。

麻六这人虽然一身江湖习气,可是德行方面无亏,手脚干净。

他来到生产队后对女的比自己大的要嫂、对比自己大的多的叫婶,从没听说过他在男女这点事上有问题。

于是他赶紧推了王丑猫一把领着往下走,问道:“麻六跟谁搞上不是,咳咳,就是跟谁那啥了?”

王丑猫说道:“我不认识,肯定是外队的。”

王忆寻思着,还能是外队昨晚哪里的妇女在这里看电影跟麻六捯饬一起了结果人家男人看媳妇一晚上没回来,早上摇橹来天涯岛一看给抓了奸?

他略一分析觉得这不对。

麻六要偷人肯定是偷偷的、悄无声息的,这样外队人怎么可能把人抓奸在床?

等到了三组王东峰家里——现在麻六就住在了王东峰家一个空房间里,跟王东峰搭了个伴。

此时王东峰家门口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还有人骑在墙上看热闹。

王忆推开人群挤进去,看见王东峰正光着膀子在门口撕扯一个汉子,那汉子愤怒的要往里冲:

“……我杀了这个狗日的,你这个杂种你坏了我闺女清白啊,我要报警,我要找政府伸冤,一定枪毙你你这个杂种啊……”

“你先别骂,这事怎么着还不好说呢,要真是他强迫干你闺女,那你闺女不会叫不会折腾吗?我就在隔壁睡觉我能听不见?我听见了不可能纵容这样的事情!再说了,老话说的好,神仙难日打滚的批……”王东峰嚷嚷道。

汉子听后顿时改口:“死丫头不要脸!你不要脸你爹我还要脸呢!你想汉子想疯了想疯了是不是?认识个汉子就往人家被窝里钻你臭不要脸……”

王忆一看:

我草,这不是卖鸭子那父女中的父亲吗?姓杨,叫杨会。

也就是说跟麻六勾搭在一起的是他女儿杨、杨什么来着?

王忆一时之间着急,忘记了昨晚那个落榜姑娘的名字,就记得她长得干干瘦瘦、文静老实。

不过这怎么着也说不上是‘抓奸’,麻六跟那落榜姑娘一个未娶、一个未嫁,这顶多叫——

算了,这年代还是叫抓奸吧,被抓奸不犯法,要是被人扣上个流氓罪的帽子,那就是犯法了!

跟着王忆来看热闹的大码公社卖猪汉们见此傻眼了,有人上去拉住杨会问道:

“是文蓉跟这队里的野男人勾搭上了?”

王忆一听这话勃然大怒,他指着这说话的汉子说:“你污蔑我们队里社员?行,你的猪我不收了!”

汉子一听这话真是吓尿了。

这猪从大码公社到天涯岛来回又走又跑又坐船,本来就折腾个半死,要是再带回去那真就折腾死了。

他赶紧抽了自己一巴掌叫道:“王老师你宽宏大量,我这人早上没漱口嘴巴臭,我瞎说、我管不住嘴,我、我该打!”

其他卖猪汉上来帮他说好话,结果这下子话题从抓奸转移到卖猪上了……

毕竟卖猪这东西是跟钱有关,这年头老百姓太缺钱了。

王向红此时也来了,他沉声大喝道:“怎么回事?都他妈给我安静、给我闭嘴!!”

王东峰放手,杨会还要往里冲。

大胆上去将他给放倒,骂道:“我们支书说了都安静、都别动弹,你他娘吃熊心豹子胆啊把我们支书的话当屁放?”

顿时哄堂大笑了。

王向红怒目扫了一圈,社员们又安静下来。

刚才被王忆指着说不买他猪的汉子赶紧抓住机会刷好感度,他说:“别笑都别笑,这话没问题!”

“滚蛋!”王向红骂了一声。

这卖猪汉顿时委屈了。

里外不是人了!

王向红这会气炸了,自从他当了支书生产队民风一直很淳朴很正当,别说偷人抓奸,就是小偷小摸的事都没有发生过。

他问王东峰说道:“怎么他妈回事?”

王东峰说道:“就是这人大清早打听着来我家里了,他问麻六哪个房间我指了指,他进去后便开始摔盆子摔碗的骂人打人,我只好把他给控制起来……”

“你控制了个屁!”大胆骂了他一句。

王东峰很委屈:“我本来把他给放倒了,这老六说好话,说这是他丈人——我也是真的草了!”

王忆说:“行了看来峰子也不了解情况,我进去看看。”

秋渭水从人群里挤进来说:“王老师,我陪你进去,要是姑娘、要是姑娘怎么了,我安慰一下她,我跟她说说话,我们女人之间好说话。”

王忆点点头:“那咱一起问问是怎么回事。”

杨会这边悲愤的大叫起来:“还能怎么回事?苍天呀大地呀,南海菩萨龙王爷呀!我闺女呀、我养了二十多年的闺女呀,好闺女呀,就这么让人糟蹋啦……”

王向红指着他说:“你先闭嘴!如果麻六耍流氓,我亲自绑了他送去治安局给毙了!但要是这事里面有啥误会你污蔑我们生产队,那你应该听说过我手腕!”

杨会是个放鸭子的汉子,生活地位低,甚至都没有一套正儿八经的房子,常年撑着筏子赶着鸭子找食吃,这种人一年到头生活在船上,叫做船民。

船民社会地位低下,放在明朝的疍民甚至不许上岸。

所以他们在岸上胆子小,杨会被王向红这么一呵斥便怕了。

但他还是鼓起勇气说:“我要跟你们一起进去,你们可别、可别、这事可别背着我!”

王向红点点头,他们往里走去。

其他人顿时跟着往里挤。

社员们太想看这个热闹了……

王向红恼怒回头说:“都瞎鸡脖子凑什么热闹?民兵队,锁门!”

结果他一看。

民兵队的仗着自己膀大腰圆有力气冲在了最前面!

还是孙征南靠谱,说道:“行了行了,都靠后、靠后,来,徐老师把人推出去。”

徐横蛮横出手,社员们只好退出去。

王忆进屋。

麻六的房间本来很简单很干净,一张木床、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另外就是碗快之类。

但这会碗快都被扔在了地上,麻六正坐在床头唉声叹气,而一个姑娘则盖着个床单蜷缩在旁边的角落里。

秋渭水上去把麻六拽开,上去掏出一块哄育红班孩子用的奶糖递给姑娘低声说:“吃块糖,早上嘴巴苦,吃块糖甜甜嘴。”

杨文蓉低着头摇摇头,枯黄的长发乱摇晃。

麻六看见王向红和王忆进来赶紧迎上来:“王老师、王支书,你们、你们给我做主啊——嘿,不是,你们给我、不是,这事我冤枉啊!”

王忆对他一甩头领他去角落里,低声问:“怎么回事?你怎么把人家姑娘睡了?妈的你也买老枪的药了?”

麻六问道:“老枪什么药?不是,王老师,我没睡她、我冤枉的,我委屈!我、我被她睡了……”

“你这他娘是人话吗?”王向红怒道。

麻六叫道:“天老爷呀,实话实话,支书我实话实说,我没耍流氓,这事真怨不得我——文蓉,文蓉你说说话,你这时候不能这样,你说说话啊,你把昨晚的话说出来啊!”

文蓉抱着双膝坐在角落里。

她低头嘬着奶糖含湖的说:“你说就是了。”

麻六吞了口口水赶紧说:“王老师、支书,下面的话我发誓啊,我发誓都是真的,一句假的都没有,有假的让我麻六出门叫车撞死……”

“哎呀呀,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没用的,赶紧说!”王忆没好气的踢了他一脚。

麻六说:“那我长话短说,就是昨晚文蓉不是去寿星爷家厢房睡觉吗?我送她过去了,然后她说她找我那啥,就是借个碗漱口,于是我领她回来拿了个碗。”

“然后、然后就是半夜了,嗯,我正睡着觉、真的,我正睡着觉,我草文蓉就进来了!”

“我当时吓尿了,真的,我他娘以为来了个女鬼——你说文蓉当时披头散发真吓人……”

“算了我说正事,就是文蓉进来了在我旁边躺下了,我真怕啊!我当时赶紧开灯我以为文蓉这是中邪了,我以前听人讲奇谈,说这个黄皮子迷了人就会让人……”

“你说正事!别说你心理活动。”王忆又给了他一脚。

麻六说道:“行,反正我一看文蓉躺我床上我赶紧拉起她来,然后文蓉问我说,给我当媳妇行不行!”

“真的!你们不信问文蓉!”他一看王向红瞪眼赶紧指向姑娘。

杨文蓉点点头。

杨会当场被整不会了,他张了张嘴、指了指麻六又指了指女儿,麻了。

麻六一看杨文蓉并没有污蔑自己,顿时来劲了。

他说道:“文蓉有文化是高中生而且长得又好看,她问我给我当媳妇行不行你们说我一个光棍子会怎么说?”

“何况我当时睡得五迷三道的,真的,我那时候以为我睡迷湖了做梦呢,当场给自己一巴掌——这都是真事!”

“文蓉就是说,她愿意嫁给我、给我当媳妇,我搞清楚这点后我就问她是不是被黄皮子给迷住了……”

王忆要抬脚,麻六赶紧躲了躲,满脸委屈:“王老师你别打断我,这都是昨晚的事。而且你说你碰上这样的事你什么反应?你肯定觉得不对嘛!”

“然后我又问她是不是出啥事了,可文蓉跟我说,她说我要是看得上她,那我们俩人就私定终身,我们俩就成了、成一对了,只有一个条件,那就是我得支持她念书、支持她考大学!”

“你们说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我要是我媳妇能考上大学,我能不供她?我肯定拼命的供她啊!”

“于是我答应下来,然后她就说,那我俩就是一对了,以后她就给我当媳妇了,今天我俩就能去领证!”

屋后传来一声满含羡慕的长叹:“我草,真是天上掉媳妇啊!”

“闭嘴!听!”又有人低声呵斥道。

王忆看向秋渭水,秋渭水这边正在眨巴眼呢。

听傻了。

王向红这边见多识广,说:“三年困难时期,这种事发生过——但现在都是82年不是62年了!”

他看向杨文蓉问:“这都是真的?”

杨文蓉说:“是真的。”

杨会一听急眼了,冲上去说:“闺女你傻了啊?你真他吗念书念傻了?念他妈狗肚子里去了?你这、你是不是被他威胁了?”

他伸手要扒拉秋渭水,王忆赶紧挡住人:“干啥呢?你扒拉我媳妇干啥呢?”

杨文蓉抬起头说:“爹,六哥没撒谎,就是这样,这事是我自己的想法。我昨晚知道他住这里就过来找他了,生米煮成熟饭了,我非得嫁给他不行了。”

杨会羞恼又难以置信,指着她骂道:“你个傻婆娘……”

“干啥呢?你、你骂我媳妇干啥呢?”麻六也学着王忆的样子过来说话。

杨文蓉没有改口,那他遇到的就不是麻烦而是大喜事了!

杨会不敢得罪王忆还不敢得罪麻六?

他怒斥麻六说:“你个臭流氓啊,你还真以为你能给我闺女当家了?”

“对!”杨文蓉正色说,“爹,我愿意嫁给六哥,就是因为他能给我当家!”

“从小到大,你说要打我就打我、一不顺心就拿我撒气,我早就发誓一定要找一个能给我当家的男人!”

“六哥昨晚训你跟你训我一样,那时候我就中意他了,何况王老师这样有能耐的人都说他是个人才,这样他愿意娶我、我也就愿意嫁给他!”

麻六愣了愣。

竟然是这样?

我、我昨晚那是腰杆硬了,逮着谁训谁来着……

杨会这会气急败坏了。

王向红上去拉开他,说道:“杨同志你先给我冷静一下,这事现在大概清楚了,我们队里的麻六同志没有耍流氓,不存在违背妇女意愿那啥,就是那啥咳咳。”

他又看向杨文蓉,眉头紧皱:“你既然中意麻六同志,那你怎么还非得弄成这样?你、你光明正大找他、找我找王老师,干啥把自己跟麻六弄成这样?”

杨文蓉说:“你不了解我爹,我要不是跟六哥生米煮成熟饭,他肯定不许我嫁过来,他想让我给他招上门女婿!”

“家里困难他还供我上学,就是为了让我好好念书有出息了,这样好给他找上门女婿!”

麻六听到这话笑了,他说:“我无所谓的。”

“什么?”王忆下意识问道。

麻六冲杨会说:“爹,你要是就想让文蓉找个上门女婿,那我当你家上门女婿就是了,以后生孩子不管男的女的,都姓杨!”

他又进一步解释说:“实际上我也不姓麻,我都不知道我姓啥,是我小时候得天花留了个麻子脸,从小人家就叫我麻子,于是我索性姓麻了。”

“这样说不准我实际上姓杨呢?所以没事,你把我当上门女婿就行了,以后孩子都是你们杨家的,不过我不能跟着你去赶鸭子,我得跟着王老师干事业!”

屋子里没人说话。

王忆和王向红也被麻六给整麻了。

屋后头又是哄笑又是议论纷纷。

王向红踩着凳子推开窗吼道:“滚一边去!”

屋后顿时鸦雀无声。

他落地皱起眉头,说:“你们看这事弄的,草,我就说这事肯定存在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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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六也冲杨文蓉说:“文蓉你看这事弄的,你昨晚你说实话,那咱不就不用这样了?”

杨文蓉说:“反正你不能跟我爹走、不能去放鸭子!我嫁给你、我嫁给你是因为王老师!”

这话跟点了炮仗一样。

屋里人纷纷看向王忆,纷纷又被整麻了。

秋渭水赶紧说:“文蓉你这样子可白瞎我刚才给你的奶糖了……”

“不是你们误会了。”杨文蓉立马说,“我是因为王老师是大学生,他还教出了两个大学生!”

“六哥跟我说,有两个大学生就是因为王老师的辅导而考上的大学。”

“我想留在你们队里,我想考大学!”

秋渭水一看自己误会了,又掏出一块奶糖递给她:“再来一块,你的想法是对的,王老师可会教学了。”

王忆这会明白了。

杨文蓉这是一段冲动而理性的感情选择,冲动之处在于麻六昨晚为了她怼过她爹,或许在她的生活中,这是唯一一个为她怼她爹的男人,她觉得这男人能保护她。

然后她发现自己能教出大学生,而她好像已经把念书考大学当成执念了,所以想要留在岛上以便于接受自己的辅导。

出于这两方面的考虑,她决定直接跟麻六生米煮成熟饭,故意把事情闹大,让他爹不得不从。

杨会现在确实没有别的招了,他闺女半夜跟钻了别的男人被窝子,以后就是招上门女婿也没法招。

这事传出去太坏名声了,就是假奶哥那样的人也受不了这样的头顶绿化工程。

王忆琢磨出这个道理,忽然想到一件事:“杨会同志,你怎么知道文蓉在麻六家里的?”

杨会说:“是你们那个寿星爷说的,他说你找闺女的话去找麻六吧。”

王忆一怔,顿时反应过来——这话应该是杨文蓉留给寿星爷的。

那这女人有点厉害!

说句不好听的,今天的一切都在她的算计之中,她导演了一切也算准了一切!

不过这件事现在还不好说,毕竟这种事上从外人来看是麻六沾光了,是他赢了。

秦始皇跺脚摸电线——赢麻了!

杨会这边也麻了,头脑发麻,他问麻六说:“你、那个你真愿意当上门女婿?”

麻六说:“我愿意但我不跟着你去放鸭子,我不伺候你,因为我得跟着王老师干企业、干事业!”

杨会说:“我没想着让你伺候我,那以后孩子都跟我姓?姓杨?叫我爷爷?”

麻六说道:“对,这守着王老师和我们生产队的支书我不会瞎说,我承诺了,以后我和文蓉的孩子叫你爷爷,不管男女都姓杨!”

“你要是乐意当爷爷那就叫你爷爷,你要是乐意当姥爷那就叫你姥爷,也可以周一三五七叫你爷爷,周二四六叫你姥爷,你想当啥就当啥。”

杨会喃喃道:“你们说这事闹的、这事闹的,真闹成啥了!”

他瞅了瞅麻六的脸,又滴咕道:“文蓉这傻丫头,唉,你说你找、唉,这同志!”

王忆明白他的意思,不高兴的说:“你怎么还以貌取人了呢?古人云,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你能有这女婿算你三生有幸你知道吗?你这女婿是个人才,是国家建设社会主义新市场的重要人才!”

王向红掏出烟来。

麻六立马拉开抽屉拿出一包红塔山分给两人:“支书、爹,抽我的,抽我的。”

他又用王忆给的打火机先后给两人点火。

点完火他把打火机塞进烟盒里,一起塞给了杨会。

杨会挺不好意思,但他还真喜欢刚才那个红彤彤的透明打火机。

而且他发现自家这女婿还挺会来事的。

王向红抽着烟说:“我可以担保,王老师不是开玩笑也不是夸张,你闺女眼光行,这个麻六同志确实是搞市场的重要人才,他最多的时候一天能给自己挣这个数!”

他冲杨会伸出两根手指。

杨会试探的问:“两、两块钱?”

王向红摇摇头:“两百块!”

杨会被这个数字给震惊了,他养鸭子终年是风里来雨里去,碰上不好的年头一年下来也就两百块:

养鸭子挺挣钱,但前提是顺顺利利,问题是很难顺利。鸭子会生病会被野狗叼走会夜晚走丢,有时候还会碰上水匪劫鸭子。

就拿今年来说,他本来养了四百个鸭子,一个鸭子养大了能挣五块钱,这样就是两千块的收入,很高了。

可上个月的欧文台风过境给他把临时圈的鸭棚给吹翻了,四百个鸭子吹走的、风吹雨淋生病死掉的、跑掉的正好损失了一半!

加上平日里是掉的被人偷走的抢走的,到现在就剩下一百多点了!

这样考虑到鸭苗的损失还有买药、交过境费等花费,今年闹不好还要亏钱!

王忆也挺吃惊的,他看向麻六问:“你小子还有这么狠的时候?”

麻六挺起腰杆说:“王老师,这得感谢你啊,你给我的那批打火机,那个好卖又有利润,所以才赚得多。”

王忆恍然。

这倒是正常了。

杨会赶着鸭子满县里的海域乱转,他知道王向红的大名,更知道这个人的操守。

于是得到王向红的保证后他忽然开心了。

他还跟杨文蓉说:“是,我是一直想让你好好念书有文化了,这样咱有底气招个上门女婿。”

“可上门女婿也不用非得跟着我去放鸭子对不对?我可以、我可以跟着他一起去做买卖嘛!”

他冲王忆点头哈腰的陪笑说:“一起跟着王老师干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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