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氏眼前一黑,只觉得头晕目眩,身子直直往一边倒去。
“夫人!”两名婆子顾不上打小童,一人飞奔过去搀扶,另一人取来保心丸给谢氏服下。
吃过药,谢氏感觉好些了,推开婆子,甩手重重打了韩薇一巴掌,满脸失望的道:“我如何生出你这么个不知羞耻的东西?”
韩薇捂着红肿的脸,没有做声,只是倔强的与母亲对视。
谢氏恨得咬牙切齿,她当然晓得丈夫的打算,只是她亦有自己的小心思。
她出身名门谢氏,便是“旧时王谢堂前燕”的那个谢。
可惜虽为嫡出,可父母早逝,家中也无兄弟帮衬。而如今的谢氏,当家人是父亲的同胞弟弟,她的二伯。
她出阁前年轻气盛,看不惯伯母势利,与她有过龃龉。如今二伯在时还罢,等到二伯去了堂兄当家,她这个出嫁女与谢氏关系只会越发淡泊。
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原本她不需如此算计,只是嫁来韩家才发现,韩氏满门皆是野心勃勃之辈,宛如一脚踏入深渊。
就拿私鬻一事,便令她寝食难安。
她本就不得丈夫宠爱,若再无娘家支撑,娘几个何时被当做弃子都不知。
嫡子算什么?韩文律身体康健,有的是年轻女子肯为他诞下子嗣。
她想把韩薇嫁回娘家,为的是修复与伯母的关系,加强跟谢氏的联络,若真有那一日,也有娘家好扶持帮衬。
只是这种家族机密,那怕韩薇是她亲女,也不能透露半分,更不能让她知道自己的心思。
可她万万没想到,韩薇竟然胆大包天到如此境地?
“这件事还有谁知道?”谢氏起了灭口的心思。
韩薇翘了翘嘴角:“小童是我贴身侍女,定是瞒不过她,另外么,父亲知道,大伯也知道。
要不然我又如何能轻易见到赵王?
我劝母亲最好放了小童,他的祖父可是大伯的心腹,且这事本就是大伯与父亲暗中授意,你打死她岂不是违背郎主的意思?”
谢氏怒极反笑,指着韩薇连说三个好字:“你不愧是韩家的种,我是管不了你了。”
她缓了缓神,眼神复杂道:“天下的阿娘都希望儿女能过上好日子,我也不例外。这是你自个儿的选择,我只愿你能一直顺遂。”
“多谢阿娘成全!”韩薇蹲身行礼,恭敬地送走谢氏,直到看不见人方才起身。
谢氏走了好一会儿,小童才战战兢兢爬起来,脸色白的没有一丝血色,风一吹,牙齿上下打起寒颤,全身都被汗水浸湿了。
她嚅嗫道:“是奴办事不利,请娘子责罚。”
韩薇笑了笑,看向她道:“打的还不够?起来吧,其实说开了也好,早些让阿娘死心。”
她骤然沉下脸,嘲讽道:“阿娘想把我嫁回谢家,她是谢家人,自然觉得谢家哪哪儿都好,可你是见过我那表兄的,你可觉得他配得上我?”
小童想起那人庞大的身躯和荤素不忌的性子,连连摇头:“配不上,给娘子提鞋都不够。”
“是啊,所以总归要得罪的。”
谢氏母女的交锋,迎枫院的人一概不知。等雪停下,不再是寒风刺骨,乔凌便回到早出晚归的看书日子。
她先去把借阅的书籍还了,站在书柜前慢慢挑书其他书籍。书楼里静地落针可闻,只能偶尔听到翻书的沙沙声。
韩文律给的木牌只能在一楼借阅,都是些众所周知的书籍,不过对于买不起书的寒门来说,已是天大的机缘。
乔凌借阅的多是游记、风俗、杂学类,原本还有学子来讨教课业,只是见她阅的都是“不务正业”的书,就不愿再搭理,乔凌也乐的安静。
正在看书时,背后突然刮来一阵凉风,阴嗖嗖的,乔凌回头想看看是不是有人进出又忘记关门。
倏地就见一双贪婪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
乔凌被唬了一跳,身上汗毛倒竖,厉声道:“是谁,出来!”
那人从阴影中走出来,原来是看守书楼的二管事,姓潘。
老潘眯起眼,笑着赔礼道:“对不住!对不住!老朽吓到贵客了,只是有好几日没见到乔郎君,以为看错了。”
乔凌拱了拱手:“劳您挂念。”脚步一转,不着痕迹的往门边退了退,依旧维持戒备。
“潘管事为何这般盯着乔某?”她很不喜欢对方看她的视线,就好似一条藏在阴暗角落的滑腻毒蛇,吐着蛇信,叫人头皮发麻。
老潘收起目光,叉手笑道:“老朽只是好奇,乔郎君分明有一副好根骨,怎就没有习武?”
“不劳费心!”乔凌心中一跳,几步走出藏书楼,看到留风等在外面松了一口气,二人离开藏书楼,只是那种如芒在刺的感觉如影随形。
老潘眼中闪烁着激动、贪婪,因兴奋,面上肌肉隐有抽动。寒光一闪,袖中落下一把造型奇特的小刀,仔细看去,竟是人的肋骨所制。
乔凌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随意找话题道:“你何时来的?”。
留风嘻嘻笑道:“我一直跟着少主啊!原来少主没发现啊!”
“那是你武功又精力了。”乔凌想到自己那点有跟没有差不多的内息,深深地叹息一声。
忽然,她停下脚步,左右环顾四周,似在寻找什么!
“少主丢东西了?”留风跟在后面探头探脑,也寻找起来。
乔凌摆摆手,让他莫要打扰,微微蹙起眉,随后蹲在一株泛着甜香的花卉前,拨开泥土,只见土里干干净净,连只蚂蚁都没。
这怎么可能?眼下虽是冬日,先前又落过雪,但这几日已是阳光明媚,初雪融化,即便虫蚁被冻死,可鸟雀呢?诺大的庭院,明明草木峥嵘,竟无鸟雀筑巢。
头一次来藏书楼,她就隐约有些奇怪,只是一时没想起怪在哪里。这些天沉溺书籍,书楼里又是安静的地方,是她忽略了。
不知想到什么,乔凌的脸色格外难看。她握了握拳,回头看了眼书楼,若是真如她猜测的那样,这韩家便有些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