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日吃住众人皆没给钱,原本谁也不提还能混过去,眼下也只能拿出银两让掌柜买些路上消遣的吃食。
掌柜照单全收,能赶紧把这伙人送走已是谢天谢地,他压根没在乎钱多钱少。
比斗地点放在城外,乔凌赶过去时,周围的屋顶树上早已经站满了人。
虽然不是南剑与北剑的切磋,不过“雪衣楼”剑阁在江湖上的名声其实不小,阁主更是赫赫有名的一方大佬。
用李珏的话来说,这就是个给人刷经验的地方,剑阁阁主便是最大的boss。
刷过了,得到橙色武器和声誉;刷不过或许就GAmE oVER。
前车之鉴不知何几,乔凌下山还不到一年就已经碰到两个。一个毁剑心成了人人喊打的剑魔;一个干脆弃剑用刀。
简直有毒!
李珏面色复杂的看向楼三,要不是“雪衣楼”行事低调,剑阁阁主又是个长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江湖还有“一剑阁”什么事?
所以看热闹的人里,唯有“一剑阁”弟子心绪复杂,似乎谁赢都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甚至有人默默诅咒,最好来个两败俱伤,剑心全毁。这样除去不怎么入世的南剑,在剑道之上,他们“一剑阁”就能独大。
乔凌收回目光,悄悄问叶羽:“我看主上与那楼三好似很熟悉似的?”
叶羽表情就很一言难尽,几乎年年都要打一场,能不熟悉吗?
他解释道:“雪衣楼行事莫测,里面的人性子都很古怪。剑阁算是怪人里不那么怪的一拨人,就是年年要来找主上约架,打的多,自然而然就熟悉了。”
事实上,“雪衣楼”跟“血煞楼”不仅名字上听着像,内里结构也很相似。江湖就有过传闻,说这两家原本就是一家,只不过内部出现分歧,一部分人叛变出来组建“血煞楼”。
乔凌皱眉:“这么说来,雪衣楼也做拿钱杀人的买卖?”
“做是做,但他们杀的都是恶贯满盈之辈,很有些替天行道的意思。去雪衣楼下单,千万不要有所隐瞒,因为若是被发现雇主想借他们的手枉杀好人,最后被反杀的一定是那雇主。
据说他们心情好时,接单杀人不收钱,每年清明冬至,都会拿几个江湖首恶祭天。”
乔凌听了嘴角抽搐:“这样都有人找他们下单?”
叶羽也是一副牙疼的模样:“有,但极少。一般去雪衣楼买情报的居多,再有就是像楼三这样,拿钱替别人比试。
这世上从不缺吃饱饭闲着没事干想找乐子的人。主上出名后,每年寻他切磋的人没有上千也有上百。
少数是真心切磋,大多数都是想踩着北剑名声给自个儿铺路的,可惜他们高估自己,低估对方,一个个都铩羽而归。
后来也不知怎么的,刮起一阵歪风,自个儿打不过就雇人打。好似不把北剑踩下去,就碍着他们似的。
至于雪衣楼,得了银子,还能磨练门人,何乐而不为?”
“主上好性子。”乔凌看向已经打起来的二人,淡淡道。
叶羽龇牙,觉得乔郎君还没有看透主上的真面目。不过他不揭穿,等着看看戏,想当年他们这些人都是这么过来的。
“就主上那脾气,哪里会次次应战,我跟李隐就打过好几回。”
乔陵无话可说,怪不得江湖至今都搞不清北剑的身份样貌,这特么根本不是一人,而是三个。
作为下属,她为其挽尊道:“主上大概是想借此机会磨练你们的剑术吧。”还是免费的那种。
叶羽嘿嘿一笑,算是默认了。
楼三的招式跟他的容貌一样,清水寡淡,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多余动作。
每一次的攻击都在李珏要害处,他用的是短剑,是近战武器。俗话说一寸短一寸险,在别人眼中楼三的剑招以足够危险,但李珏却能轻而易举化解。
马秀娘死死盯着二人的身影,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她最自傲的剑术,在这二人手里只怕撑不到三十招。
当头似浇下一盆凉水,马秀娘握剑的手微微颤抖。她不愿承认自己犹如那井底之蛙,只看见头顶的方寸之地,却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李珏没用龙渊,用的是做装饰的配剑。内力是灵气之余,虽然江湖上有专门的境界划分,但两者其实同出一脉。
李珏如今的境界若是硬套,大概在三昧圆满,可以算是内力十分雄厚,这就是成为阴阳师的好处。吸纳多少就能留存多少,不似武者,需要长年累月的积蓄。
剑与短剑的碰撞好像铁锤砸铁块,“呯呯”声不绝。楼三灵巧地避开剑客的袭击,一击不成,往前冲出几米,一脚踏在树桩上,利用惯性斜刺过来。
李珏单手按住他的肩头,四两拨千斤,剑横劈过去格挡住短剑,反手把人丢出。
楼三在半空滑出一个漂亮的半弧,俯冲下来,有种说不出的潇洒飘逸。一人前冲,一人后滑,脚下尘嚣四起。
“拿出你的真本事来!”
“切磋而已,不必这么较真。”
“你这是看不起我?”
“想多了,你若能逼的本公子认真,就算你的本事。”
“你等着!”
两人的身姿快的能掠出残影。宁老三虽不是剑客,却能看出北剑的剑意已经打磨的十分圆润。而楼三锋芒毕露,却能收放自如,不禁感慨道:“后生可畏啊!”
别以为收放自如是一件简单的事,即便是“一剑阁”阁主黄雄,都不能确保次次能够做到随心所欲。
五年前,南剑曾上门向黄阁主挑战,被拒。理由是不敢以大欺小,怕伤了两派的和气。
宁老三哼笑,这种屁话唯有“一剑阁”那些身在局中的弟子会信。
黄某人心里清楚的很,他那两下子也就能忽悠门中弟子,真遇上如琉煜那般的天才,不想输就只能动真格。
可一旦动起真格,万一收不住,伤到“百草堂”的少堂主,他开罪不起。而琉煜年少成名,万一动了真格还输,叫他这张老脸往哪里搁?
也就仗着南剑性子冷清,即便心知内情也不会多管闲事。换做北剑,你试试,看他会不会把这层遮羞布揭下!
不光是黄雄,“双刀门”的于戈亦有顾虑。但凡把颜面看得比命还重的人皆是如此。
宁老三不禁想起六大门派还在的时候。每年的英雄宴那可真是江湖上的盛宴,刀光剑影战意十足,光是站在擂台下,就让人热血沸腾。
打斗的时候恨不得把对手当做杀父仇人,下了擂台,又是哥俩好大块吃肉大口喝酒。
哪里像现在,一个个虚伪的跟朝堂上的官儿似的,吃吃喝喝打机锋,英雄宴也彻底沦为展示青年弟子的场所。
一声惊呼让宁老三收回遐想,抬头去看。原来楼三使出杀招,借用假动作预留出的一丝间隙,算准落脚地,一脚踏地,借力道一跃,避开一剑,如满弓绷弦,一记鞭腿扫出,动作利落凶狠。
李珏面容带笑,气沉丹田,猛地出手捏住楼三的腿,向外抡出。
楼三的身体在半空回旋,双脚踏地,地上被踏出蛛网般的裂痕。他盯着对手,气机节节如攀升,声势壮如雷鸣,显然是想要逼李珏出剑。
叶羽啧啧笑道:“非得逼主上认真,活着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