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芩适时开口道:“这事不必向旁人求证,我就能证明。”他随意捡了件事,笑道:“这还是闲聊时从张煦那儿听来的。
他说晋王府有个厨子在外惊了太子殿下的马,险些被人打死,是王爷不惜得罪太子将人救出来。
当时有不少幕僚劝王爷,说不过是个下人,不该为他得罪太子,还劝王爷把人送给太子发落。王爷没听,反而将劝诫的人统统赶出王府,那些人气不过,觉得受到侮辱,都投靠太子去了。”
这年头的读书人把颜面看得比命还重,宁可你一剑刺死他,也不愿往他脸上打脸,这不仅会影响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声誉,还会连累家族颜面无光。
席芩看向乔凌:“诸如此事有不少,乔郎君将来去京城就会知道。”
乔凌承认这番话确是触动了心底的柔软。她记得有一回父亲下山回来心情很差,一个人坐在书房喃喃自语,说什么“良君将赏善而除民患,爱民如子,盖之如天,容之若地。”
可惜当今的掌权者别说做到爱民如子,不把人命当草芥已称得上是仁主。
后来听阿娘说,父亲曾有过出仕的想法,只是当时的门阀他一个都瞧不上眼。
乔凌想,要是父亲还在,应该会接受晋王的招揽吧。
这么一想,气就消了大半,但她不要面子的吗?轻哼一声道:“我看他是虱子多了不怕咬。”
李珏扑哧一声就给笑出来,仿佛听到什么天大的好笑话,笑的直不起身子:“我还头一回听见有人把太子比作虱子,乔小郎君大才。”
席芩和吕布亦是忍俊不禁。
乔凌深吸一口气,她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默念气大伤身,不值得,不值得。
只是她仍然不懂李珏为何要招揽,说是因为她是阴阳师吧,自己不过是个鸡肋的乐者。晋王本身就是一位高手,就算要招揽也该往上挑,为何要她这种半知半解的新手?
“王爷与我这个山贼之子相交,不怕成为别人攻讦的借口?”她试探问道:“且我文无才华,武更不必说,自己都是个需要他人保护的累赘,跟在王爷身边帮不上忙,反而多添闲言碎语。”
“乔郎君看轻自己了。”李珏捋平衣袍上的褶皱,说道:“文采自不必提,说句实话,光看你这张脸本王便能解忧。”
乔凌不喜别人拿她的样貌说事,淡淡道:“王爷莫要跟我玩笑。”
“这怎么能是玩笑,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那些自命清高的世家大儒,哪个不把脸面看的比命重要?
大齐选官,也是要看容貌,颜面有损之人哪怕能力出众,终身也只能止步四品之下。站在太极殿上的文武百官,最差也得是五官端正。
长的好是优势,别人想要都得不来。你读书难道不是为了做官?有本王做跳板,将来在官场能少走不少弯路。”
乔凌摇摇头,坦言道:“读书只为明理,不怕王爷笑话,我是个没有追求的人。最大心愿大概是出去走走,领略天下不同的风土人情。”
“心愿很好,可惜十年内无法达成。”他垂头看向少年,少年身材偏瘦,个头只在他胸口的位置。要是个女子,就是网上说的最萌身高差,伸手就能揽入怀中的那种。
屈指一弹乔凌发间的凤簪:“你那技法琢磨的怎么样了?”
“呃,有点头绪,只是还未想明白。”少年垂头丧气的踢了一脚地上的石头,完全没察觉被李珏带偏了节奏。
“想不明白才对,大贤们耗费千年时间才琢磨出的精髓,怎么可能让你在短时间想通?
我先前就说过,‘器’是阴阳师的根基,武学秘籍是根本,而书籍大多掌握在世家权贵手中。”他挑眉一笑:“本王这儿有册《玄音心诀》,是专门针对乐者的上品功法,乔小郎君想不想学?”
她当然想要。
乔凌沉默了好一会儿,叹息道:“那么我能为王爷做些什么呢?”
“能做的事多了去,本王及冠,老头子给了一块封地,虽然有长史打理,但每月仍有不少需要本王批复的文书。
本王没那耐心看,就想找个人来处理,乔郎君就很适合。
我这辈子大概是没有就藩的机会了!”生活就像撕,逼,不试试怎么知道最后谁会逝世?
“本王是亲王,王府内配制的人员不少,眼下还缺名主薄,从六品,月银五两,包吃管住。
府内景色秀美,海量书籍任你挑选。”李珏卖出有毒安利:“本王不会限制下属自由,你想看书就看书,想去逛街有车马,想出京,只要有自保能力,本王不会拘着。这么好的东家,中原只此一家,乔小郎君可要想清楚,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乔凌先可耻的心动了,如果说先前只是为秘籍妥协,那么现在真的有被晋王的诚意感动到。
然而等她发现主薄这职务跟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后知后觉觉察出被晋王忽悠时,已经是大半年之后的事。
乔凌深深地看了眼青年,认真地问道:“臣事君以忠,君使臣以礼乎?”
“然。”
她不再犹豫,单膝跪下,拱手道:“属下乔凌见过主上。”
李珏真诚地笑起来,扶起她,同时没有忽略席芩和吕布,眼中闪烁着撸到羊毛的激动:“此次上山得三位贤者,定是上苍眷顾本王。”
“哪里哪里,得主上看中,是我等幸运。”
互吹了一通彩虹屁,双方都撑得慌,但心满意足。李珏提议道:“此番下山,短时间内不会回来,乔郎君可要回‘青云寨’一趟,收拾收拾东西?”
乔凌摇摇头,重要的东西她一直带在身上:“主上何时来取粮草?”
“已经让人着手去办了。”青年眨眨眼,在乔凌诧异的目光中,话锋一转,笑问道:“都是自己人,再叫你乔郎君就显得见外。你可有字?要不要本王帮你取一个?”
“有的。”乔凌鼻子一酸,眼底涌出思念,轻声说道:“子安,乔子安。”
她这副模样像极了李珏上辈子养的金渐层,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叫人怜惜的紧。
李珏不自觉就伸出安禄山之爪,按在少年头顶,轻轻揉了揉:“好字,跟本王的字有异曲同工之妙。咳咳,本王李珏,字长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