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热,外头一排排的大树被晒的蔫了叶片,就连鸟儿也不如平时鸣唱的那般欢快。
这个时代可没有空调,有些人家有电风扇,呼呼的转上一天,也就过了最炎热的时段。
许糯天生的不怕热体制,夏日里睡午觉还要在胸前盖一层薄被单,此时正脸蛋通红,睡得香甜。
厉显摸着时间点回来,轻手轻脚的开门进去,又去水池边洗了把脸,水珠顺着他干练的短发落下,一双冷硬深邃的眉眼显得有几分温润,他拿干毛巾随意擦了一把,又仔细的擦干了手上的水。
走到床边,蹲下身子,微凉的手掌落在她软嫩的脸蛋上。
他轻声唤她:“糯糯,起来了。”
睡梦中的人哼了一声,拿脸蛋蹭了蹭他的手掌,迷迷糊糊的睁眼,看见他就咧嘴笑了。
声音又软又奶:“唔?厉显,你回来啦?”
说着人就缩成一小团,靠了过来。
厉显将人抱住,顺便把她抱坐起来,见她额角有些湿意,拿大团草扇给她扇风。
“好点没?”
“嗯。”许糯懒懒的应声,醒是已经醒了,只是抱着他不想撒手。
“等下我去排练,你要去找柳叔叔吗?”
“嗯。”厉显点头,将她的手搭在脖颈上,抱着她去卫生间洗脸。
因为没穿鞋,厉显便让她踩着自己的脚,许糯调皮的踩了两下,咯咯咯的笑。
厉显也笑,挤了牙膏给她,低声说:“柳叔说想见见你。”
“嗯?”她已经刷出泡沫,不好张口,不过刷了两下,她便用嘴咬住牙刷,人往后仰,靠到他身上去。
她哪怕是一个眼神,厉显都知道她要什么,轻声笑了一下,伸手拿住牙刷,轻柔又熟练的替她刷牙。
许糯看着镜子里,男人身材高大,将她整个人圈住
,在外人面前连话都不愿多说的人,会耐心的哄她起床,认真又细致的替她刷牙。
听她嘿嘿嘿的傻笑,厉显抬头看了眼镜子,宠溺的拿下巴蹭了蹭她的发顶。
刷好了牙,他把杯子递到她嘴边,漱了口吐了水,许糯抬头说:“你跟柳叔说你有女朋友啦?”
是方才两人没说完的话题。
许糯私下经常叫他男朋友,但他还是免不住的耳根发烫:“嗯,我说了。”
...
柳钊是真把厉显当儿子对待,又是给他安排工作,又是关心身体,前两天开始操心他的人生大事:“小显啊,你看你也大小伙了,是该找个对象处处了。”
厉显说:“我有对象。”
柳钊惊的杯子都要掉了:“啥?你有对象了??”
厉显点头。
柳钊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笑得合不拢嘴:“好啊你小子,竟不声不响就有对象了,哪天带来让我见一见啊?”
自厉显到沪上开始,柳钊便时常带着他,对外都称这是他的干儿子,旁人自然对厉显多有心思,原先柳钊还想着要提点一下,没想到这孩子在其他事情上行事果断,一遇上献殷勤的女子,便冷着张脸,不言不语,拒绝的意味太过明显,他看了都有几分压力。
还以为这孩子没开窍,没想到这连对象都有了。
柳钊半生谨慎,在外人面前不苟言笑,因此在亲近的人面前格外的话痨:“我可真是好奇,是什么样子的女子,有没有三头六臂,能把你这跟木头给拿下。”
提起许糯,厉显的眉目都忍不住带上几分温润,看的柳钊啧啧称奇,一脸恨铁不成钢:“不是,你这孩子,平日我柳叔对你百般殷勤,也没见你对我笑一下,这我就提了一嘴你对象,你看看你,笑得跟什么似的。”
厉显敛了笑,有几分难为情,轻咳了一声:“咳,她,很好。”
许糯拿手指戳戳厉显的脸颊,被他一把攥住,轻轻的握着。
“糯糯,你,你愿意吗?”
厉显问这话的时候有点紧张,柳钊是他的长辈,她若愿意跟他去见柳钊,那是不是...
“好呀,不过我这几天都有排练,会好累的。”
她转身抱住他的腰,脸在他衣服上蹭了一下。
厉显一边环着她,一边给她拧干毛巾,扶住她的后脑勺给她擦脸。
“等你有空,而且...”厉显停了一下,“柳叔过几日要去京中办事,他让我跟他去。”
“真的啊?”许糯伸手移开他的手,眼睛炯炯有神:“他要带你去京中办事?”
书里没有提到这个人,但许糯知道厉显的这位柳叔在军中地位不低,而且帮了厉显不少,知道前段时间住院了,还让人送了一大堆的补品来。
他若愿意带着厉显,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
“不过我没答应。”
许糯皱眉:“为什么啊?”
“你快开学了。”
再过几天就是新生报道的时间,厉显没说,许糯都快忘了这一茬。
她搂住他的腰,有些心虚的晃了晃,声音娇里娇气的:“我忘了跟你说了,我爸和我妈买了车票,要陪我去报道。”
她湿漉漉的大眼睛盯着他,“我爸妈不知道我交男朋友了。”
厉显轻轻的摩挲了一下她的额角:“没关系,我们约好了,等你毕业。”
这是之前许糯不确定现实会不会按剧情发展,随口胡诌的一个理由,没想到他记得这么清楚。
她嘿嘿的笑了一下,伸手环住他的脖颈,看着他眼睛:“我爸妈比较保守,我会找个合适的机会跟他们说的。”
他微敛的眸子亮了一下,嘴角克制不住的上扬:“真的吗?”
“嗯。”许糯点头,“到时候领你去见你岳父岳母。”
厉显有些担心:“他们,会不会不喜欢我,我爷爷...”
虽说父母已平反,但他身上还背着一个成分。
“不会的。”许糯肯定的摇头:“你放心,你这么好,他们怎么会不喜欢你。”
厉显的心里暖烘烘的,忍不住的把人用力抱紧,实在太高兴了,捧着她的脸啵啵啵的亲了好几下,亲完自己也愣住了,一张冷峻的脸上满是窘迫,“我...太高兴了。”
“扑哧。”许糯觉得厉显此时的样子实在是太可爱了,她忍不住踮起脚尖,想要给他来一个浪漫一吻,结果只够得到他的下颚,好在她手一拉,厉显就乖乖的蹲下了身子。
“啵啵啵。”许糯如法炮制,捧着他的脸来了好几下,眉眼弯弯的问他:“高兴不?”
厉显漫眼都是璀璨星河,凝视着她:“高兴。”
许糯笑着笑着,瞄到手腕上的手表,惊叫一声:“哎呀,我要迟到了。”
然后放开人就往房间跑,好在她天生丽质,平时很少化妆,最多涂个唇彩,飞快的换了裙子穿上鞋,便能出门了。
她今日穿了件白色的棉麻布裙,头发扎成一束马尾,脸上满是笑意。
纯洁的像含苞待放的花蕊。
“我走啦,拜拜。”
“好。”
厉显目送着她走进沪大校门,直甚完全看不见了,才转身离开。
柳钊今日本来是准备再劝说一番,毕竟这次去京中办事,能见的都是数一数二的大人物,厉显若能混个眼熟,那也算不枉此行。
没想到他这才一提,厉显就同意了。
“那可太好了,我们后日走。”
厉显愣了一下:“不是下周?”
“提早几日去,办点其他事,顺便带你见见几个老朋友,其中...也有老闫的朋友。”
见他没说话,柳钊奇怪:“你不会是舍不得你那个小对象吧?”
说完自己也觉得不可能。
不对,这孩子的表情怎么...
柳钊越发好奇他那个对象了,说起那个这个,柳钊说:“你之前给我的茶我喝了,真,真是好东西啊。这次去京中,你想办法再搞一些,钱你不用担心。”
...
柯崇山今日休假在家,正巧柯梅也在,父女俩正在说体己话,正巧厉显来了。
柯梅喜得站起身,看着厉显的面色已经恢复了,欣慰道:“小显,今日怎么过来了?”
最近柳钊多了个干儿子的事,这个圈子的人都小有耳闻。
他毕生为之奋斗和拼搏的目的,便是给她一方强大的港湾,让她不必在意旁人脸色,只管肆无忌惮活着。
为着这个目标,厉显在接下去的时间里,快速的摸清了沪上黑市的买卖脉络,以及那些隐在暗处的,偷偷冒了头脚的私有产物。
保险起见,他没有下手,而是观望。
不用柳钊提醒,他已十分有先见:“不出一年时间,私营必如雨后春笋。”
柳钊满意的点头:“你小子,真有你的,说的不错,国家形势在变,完全的国有化已经不适合现下国情,等着吧,很快要大变样咯。”
局势在悄无声息的发生改变,柯家人的耐性终于是到头了。
周末,柯崇山喊厉显回柯宅吃饭。
柯涵跟柯崇山关系好,经常带连爱俊来吃饭,今日一进门,便见到沙发上坐了一个男人。
依旧是沉稳的黑衣,一身干练,坐的如松柏,眉眼微垂,让人看不清眼中情绪。
柯梅原本兴致勃勃的脸挂上了不满,被柯崇山一瞪,才装模作样的笑了一下:“小显也在啊。”
厉显站起身:“大姨。”
柯崇山笑着摆手:“坐吧。”
厉显又坐回去,柯崇山问什么便答什么,通常是点头或摇头,亦或是精简到让人无语的短句。
柯涵心想,要不是知道他会说话,都要以为是个哑巴了。
吃饭的时候,柯崇山笑问:“厉显,和柳钊同志相处的如何?”
厉显虽为人冷淡,但对柯崇山该有的尊敬还是有的:“还行。”
近日柳钊身边有个年轻的新面孔,很得他的喜欢,柯崇山一猜就知道是谁,这让他心中大喜。
他拿起筷子,厉显碗里夹了一块肉。
虽是示好,眼里却带着施舍的笑意,仿佛这是路边一条野狗,就连提要求也说的理所当然。
“过两日,你约柳钊同志,就说我请他吃个饭。”
厉显眉心微微的蹙了一下,然后点了下头:“嗯,我会转告。”
柯涵往连爱俊碗里舀汤,心中不悦:“别转告啊,你定要想办法让他同意了才是,要不然…”
要不然让你回来有什么用啊?
不过柯涵话没说完,因为厉显放下筷子看着她,他不言不语的样子真是杵人,柯涵竟就说不出话来了。
她在桌下踹了自家儿子爱俊一脚,平日里怼天怼地的连爱俊在这个表弟面前,乖的跟只不会说话的鹌鹑似的。
欺软怕硬的特定告诉他,面前这是个铁板,踢不得。
除非他想死。
厉显放下碗筷,站起身朝柯崇山说:“您慢用,我还有事,先走了。”
柯崇山点头。
待他走后,柯涵阴阳怪气的说:“叫他来吃个饭,次次都没空,就算来了也是待不了多久就要走。”
想起方才连爱俊一声不吭,跟个呆头鹅似的,柯涵拿手拍了他一下:“他是洪水猛兽吗?平日你不是能说会道的,一对上他怎么屁都不放一个?”
连爱俊上回想给厉显个下马威,没想到被他轻飘飘看一眼,自己先吓退了。
他向来信自己的直觉,劝过柯涵对人家客气点,结果她倒好,每次都阴阳怪气。
连爱俊说:“兴许人家忙吧。”
“噗,他一个没工作的乡巴佬,怎么没空?”
自然是没空。
厉显要回家看他家的娇气包有没有好好吃饭。
他拿钥匙打开门。
对方一脸惊讶的看着他:“你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厉显的目光落在她抱在怀里的东西。
吃了两口饭就跑去吃西瓜,半点也没好好吃饭的许糯被抓了个正着。
厉显虽对她言听计从,但对她不爱惜身体这事半分不退步,许糯抱着怀里的半个大西瓜,有点心虚的撒娇:“我刚吃了两口。”
厉显看了一眼果瓢。
坑坑洼洼十好几个挖洞,显然吃了很多。
厉显心中有些不高兴,对她这般不爱惜自己,但还是温声说:“不行。”
说着不由分说的把大西瓜从她怀里夺走。
“忘了昨天肚子疼了?”
大热天的,连冰西瓜都不能吃个尽兴,许糯哀怨的垂死挣扎:“喝点花草水就好了呀。”
厉显不希望她太过于依赖那东西,将西瓜拿到厨房,洗了手才过来抱她,人刚凑过去,就被一脚蹬住胸膛。
始作俑者气呼呼的看着他:“哼。”
他握住她的脚踝,指腹轻轻的摩挲了一下,温声道:“昨天都疼得哭鼻子了,过几天再吃。”
许糯向来有痛经的毛病,昨晚许糯半夜姨妈降临,被疼得哭醒,厉显拿杯子给她喝了点花草茶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