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间,已只有寸许的距离,而顾余生的双瞳之中已然充满决然,当那一只手快要触及到他面庞的刹那,他石化的躯体如同一把剑铮然晃动了一下,就如同绝对的静谧之水泛起了一丝波纹。
定格的时间被他坚定的意志搅动,他的神魂之躯泛起金色的时间之纹,如同附着在一把穿越时间长河的非凡之剑。
彩戏面庞老人伸出的手颤了一下,如同影子般抽了回去。
等顾余生彻底回过神来时,那一道身影已飘远在宫阙对面的墙壁下,她依旧佝偻着身子,以手中扫帚为杖,只是她不再背对着顾余生,彩戏的面庞下,好像有一双眼睛在直勾勾的看着他,一眨也不眨。
“年轻人,我不知道你受了谁的指引来到这里,这是一个错误,你应该回头,回到属于你的世界去……”
那一道声音变得慈祥而悠远。
莫名之间,顾余生战胜了内心的恐惧,他鼓起勇气说道:“我……我来找一个人。”
“她不在这里,也不该在这里。”
“不,我能感受到她存在过的气息。”顾余生摇头,他的目光四下逡巡,想要在这神秘的宫阙里找寻到心中思念之人,可刚刚那投照宫阙的光束云彩,好似变成了湛蓝的深海,一条条红鱼摇曳在这片沧海世界。
一条红鱼是她。
那无数条红鱼,哪一条是她?
顾余生的身体微微一颤,向后退了一步,他凝望着宫阙如堂的天壁,悲从心来,悄然之间,眼眶已经红润,他感觉到呼吸是如此的困难。
“不在……这里吗?”
回答他的是沉默。
良久。
“唉。”
彩戏面庞的老人叹息一声。
“鱼与鸟不相见,因为它们本就不属于一个世界,孩子……你选择一条路,如果一开始就选错了,一直走下去,错上错……你还年轻,尚可回头……”
“不!!”顾余生像是一个置气的孩子,“我不回头,我认定了的,绝不回头!”
光影交替间,宫阙变得模糊起来,只有那一道站在墙壁下的身影越来越清晰,她久久凝望站在入口处的少年,很久很久后,她才开口道:“孩子,那你是对的……曾经,我也……无悔过……”
那慈祥平静的声音,让少年躁动的心变得平静。
只是,他刚才的呐喊,好像搅动了这一方世界的平和,宫阙上方的壁影不断变化,一股奇特凶唳的气息如同暴雨将至。
“回到你的世界去。”
彩戏面庞的佝偻老人声音变得急促,仿佛间有一道神秘的力量拉扯着顾余生的神魂,让他如时间回朔一样退去,他努力地想要将眼前的一切记在脑海,入目的世界,宫阙的壁影上,透照出一尊尊古老的雕像,一个巨大的祭台如漩涡,无数漂流的灵魂好像是被引渡而来,它们无力地嘶吼着,惨叫着……那祭台之畔,一道道人影左右卫立,俨然在举行某种神秘的仪式。
纷杂的声音和光影变化让顾余生头痛欲裂,裹在他神魂周围的金色纹印迅速黯淡下去,种种异象变得奇异模糊,当一切消隐褪去之时,他才注意到那握着扫着的身影再一次向他伸出手,她的嘴在嚅嚅说着声音,声音低呜而不可听,那迷彩的面庞此时在顾余生看来不再那么畏惧。
当所有的景象陷入绝对黑暗时,顾余生的心好像被一根针扎了一下,莫名的心痛久久不散,他好像失去了什么,无限惆怅……
“孩子,要记得多穿一些衣服……”
沧海退潮的声音如同耳畔的呢喃,时间的金纹带走一切纷杂的景象,他除了看见一条带他回魂的红鱼之外,仿佛还看见一道慈祥的身影伫立在远方。
“阿娘!”
顾余生念从心发,好像从深海溺水的状态醒了过来,他睁开眼,天地间向他汇聚的五行之气在斜阳最后的璀璨之光映衬下化作一条五彩的柔丝,轻轻拂过他的面颊,就像是母亲的一只手。
本命瓶内的时间金纹吸收了入体的五行之气,很快归于平静,当所有的异象退去,入目的世界,只有一碗热气腾腾的饭。
刹那间,无限的惆怅在心头萦绕,久久挥之不去,他下意识的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身上的单薄的青衫,眼睛蒙上淡淡的迷雾。
轰隆隆!
就在此时,暗下去的天空雷声大作,阵阵凉风吹来,荒芜平野泛起波澜,一场大雨将至,顾余生若有所感的回头,却是一旁的太史鸢身上凝聚五行之气宛若音符跃动,一股极不寻常的气息从她丹田内爆发,竟是突破至第八境,凝结元婴之兆。
“十五先生,你醒了?”
老儒生弗林笑悬浮于空,霜发飘动,抬头凝望天空,神色凝重,虽然他是元婴后期修士,可想要庇护一位七境金丹渡劫至八境,还是有些勉为其难。
“放心,有我。”
顾余生淡然开口,却让弗林笑不由地松一口气,虽然他无法感知顾余生真正的实力,却从心灵上对顾余生的话深信不疑,有一种莫名的信任感。
“多谢。”
弗林笑从空中跃下,撤去他布下的结界,目光期待地看向顾余生,等待他施展手段,可顾余生站在原地,既不出剑也不布阵,如闲庭信步般将一旁的碗拾起来。
弗林笑在一旁暗中蓄势待发,直至第一道雷劫从天而降,劈在小院,落在太史鸢的头顶。
“每个渡劫之人,都要有单独面对天道的勇气。”
顾余生并未出手,弗林笑见太史鸢能以自身凝聚的五行之气抗衡,默默点头,只是第二道雷劫须臾而至,可怕的雷弧散布在小院上方,形成肉眼可见的雷符,威力极为强大。
顾余生若有所感的抬起头,凝看那一道道酝酿头顶的雷符,雷符交替变换间,竟似有儒家的鸿蒙大智,也有岁月的厚重之感。
一旁的弗林笑下意识的遁出小院,神色骇然,眼看第三道雷劫要至,他不得不开口道:“十五先生,实不相瞒,鸢小姐背负的是太史一脉的史书传承,每一次大境界的突破,都必然降下远超先祖集束的雷威,还请出手相助,护其周全,老朽为太史公的侍读,必侍你以主。”
“阁下忠义之心我明白,侍奉之事还是算了吧,既然你心有所忧,我这就施展手段。”顾余生言罢,抬起手,掌心一道青翠的剑气如莲花旋转绽放,须臾间膨胀千倍万倍,将整个茅屋尽数笼罩进去,让渡劫的太史鸢置于剑莲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