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破庙外那凄厉的风声几乎都平静了许多。
贴在破庙四周的黄符发出隐隐的光芒来,虎视眈眈的怨灵们只敢在周围徘徊着。
……
蚺王府。
独孤星阑刚进去,就闻见一股浓浓的霉湿味。
夜已经深了,蚺王府里还亮着烛火,下人们行色匆匆,似乎府里发生了什么大事一样。
独孤星阑一身黑衣,避开下人们,直接寻到了蚺王的屋子。
刚一到这里,她便隐隐闻见一股腥味,血腥和鱼腥味混合在一起,又被霉湿味掩盖住。
她蹲在墙脚下,只见窗户上,一男人的身影被烛火投在了上面。
“咳咳。”他掩着袖子轻咳两声,朝高座之上的男人恭敬的行了一礼,“陛下,是臣无能,让漓州损失如此惨重,臣请陛下降罪。”
独孤星阑微微一惊,她早该猜到,姬权离宫是为漓州水患一事了。
只是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快,向来帝王出行都搞得声势浩大,所以行程也非常拖沓。
她这一路过来,根本就没听人提起过皇帝亲至漓州一事,看来是微服来的。
也是巧了,这一来便遇见他。
她压低了身子,整个人几乎是贴在墙脚处的,小心翼翼的避免被发现。
屋内那男人有一副烟嗓,话说的极其诚恳。
想来这个男人便是十六皇叔姬蚺了。
单看身影,似乎是极其孱弱的模样,他说一句话都要喘好几口气,一副重病未愈的样子。
姬蚺话刚落,他的手下便道,“王爷,您已经竭尽全力,甚至奋不顾身去挡堤坝……”
“若不是当初独孤家的二公子不听劝告,非要疏通漓河,也不会发生决堤这样的惨事。”
“闭嘴。”姬蚺等手下话说完了才道,“二公子是惊世的治国之才,他所做的决定自是对的。”
“可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就跑的人影儿都没有了,漓州所有的一切都靠王爷您担着,明明王爷当初死命劝解他只能堵,不能疏的。”
手下心头明显是有怨气的。
独孤星阑在外听着,大概也摸了个七七八八,这意思是二哥主张疏通漓河以治水患,而蚺王坚持以堵治水,两人意见不同,最后蚺王从了二哥。
导致的结果却是漓河决堤,淹没了漓州下游十多个村庄,无数百姓被大水淹死。
二哥不敢背负这个责任,所以跑的没了影。
当然,这只是蚺王的一面之词。
她虽然没见过自家二哥,却也知道,二哥绝对不会是这样坑的一个人。
这其中……定然是另有隐情的。
“陛下,臣手下太无礼,还请陛下勿要怪罪。”屋内,蚺王又行了一礼。
烛光将他孱弱的身影照的飘忽不定。
好半天之后,才听得高座之上的帝王道了一句,“皇叔此番多辛苦了,好生休息才是。”
一如既往冰冷的声音,隔着窗户落在独孤星阑耳中,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倒是让她觉得有些亲切了。
“臣谢陛下体恤。”蚺王跪在地上行了大礼,“臣会全力搜寻独孤二公子的下落,陛下舟车劳顿,只得委屈陛下在寒舍先住下。”
“无妨。”帝王落下淡淡一声。
“西厢房已经收拾了出来,漓州城夜里不干净,还请陛下早点休息。”蚺王说着,便见帝王已经起了身。
烛火下,他的身姿挺拔如松,侧脸轮廓清晰的落在窗户上,似一副绝美的剪影。
片刻后,就听得大门打开,姬权一身玄色衣裳,负手而出。
退去一身帝王龙袍,他这身打扮极其平常,偏生人长的极美,身材又顶好,一身寻常的玄衣都被他穿的尊贵了不少。
独孤星阑隐在墙脚看他,此刻脑海里只有两个字‘英俊’。
是那种由内而发的贵族气质,举手投足间都是无法比拟的贵气。
黑夜中,他满头长发纷飞,宛如是暗夜中的贵公子,让人心神荡漾。
连魇也看的有几分怔神,“我觉得,这狗皇帝比起你师父世墨那个老家伙,都不差半分。”
还是越看越好看那种。
独孤星阑没理它,姬权周围连个跟班都没有,一国皇帝,竟是只身一人来了漓州,他的心未免太大了些。
夜风还没停,继续呜呜的吹着,绕在姬权身边,隐隐有几道亡灵,却是近不了他的身。
个个还没靠近姬权,就见他周身弹出一道道以肉眼看不见的符文,形成了一个圆圈,将他保护在了里面。
独孤星阑亲自画的护身符,自然是很强的。
姬权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一双凤目往后看了看,独孤星阑立即屏住了呼吸。
夜风呼啸,他没多停留,片刻便朝西厢房走去。
蚺王还站在门口恭送他。
这是一个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很瘦,脸色苍白,脸颊些微凹陷,眼睛下面还有一片淤青。
明明是一副还不错的模样,偏偏精神特别不好,显得整个人都很萎靡。
他甚至还有些微驼背,等到姬权离开之后,他才直起了身子,盯着他的背影看了良久。
“王爷,您多多休息一下吧,陛下现在来了,这后续的事情想来陛下会处理好的。”他的手下扶着他,担忧的说着。
蚺王听此,只是森森然一笑,“那可真得辛苦皇帝陛下了。”
夜里,那一抹笑真的有些渗人,连独孤星阑看了都能起鸡皮疙瘩那种。
随后,才又听蚺王说道,“记得加派兵力,一定要把独孤绝找出来,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一直等到蚺王屋里灭了烛火,独孤星阑才离开。
下半夜的时候她才悄悄摸到了蚺王府的厨房里,空了一整天的肚子,她也有些饿了。
破庙里还有个同样饿肚子的小槐安,她自是不能放着不管的。
蚺王府的厨房很空,一些萝卜青菜都蔫儿了,米缸也见了底,更别提什么荤腥。
独孤星阑翻找了片刻,只搜刮出两个白面馒头和一小碟炒青菜。
她拿着馒头刚要出去,就见得一道熟悉的黑影刷的一下从窗户处翻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