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请讲。”长公主看着她,独孤星阑半点客套话都没说,倒让她意外又有些小欣赏。
比起那些虚与委蛇的人来说,太后这般直接的似乎也讨喜多了。
听此,独孤星阑便又回头看了自家大哥一眼。
独孤俊愣了一下,下意识就走到她身边,独孤星阑却让他停在了一丈外。
随后她又迅速的看向长公主。
长公主之前对她那番态度,独孤星阑并不生气,换做任何一个母亲,在孩子生死大事上也是会失去理智的。
她能理解,况且能将薰儿教育的这么可爱的女人,自然是差不到哪里去的。
她更没想到,她堂堂一个长公主,竟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跪着跟她道歉,单是这份果敢的态度,在独孤星阑心中,长公主也是加分不少的。
她压低了声音,靠近她,在她耳边小声说道,“我想知道,自家大哥与长公主之间是否有什么误会?”
她一句话,姬纯的脸色便微微一变,连眼里的光都暗了下去。
随后见她闭起了眼,轻轻摇了摇头,“太后可否选其他的问题相问,本宫与你兄长之间,无话可说。”
“公主,哀家想要你还的恩,便是说清几句话。”独孤星阑道,“还恳请长公主告知详情。”
长公主睁开眼,仔细的看着她,眼前的少女不过十五岁的年纪,偏生那股子坚定让她都有些错愕。
她胸腔微微起伏,长叹了一口气,“太后一定要知晓吗?”
独孤星阑点点头,“是的。”
长公主的脸色越发的苍白,良久她又才开口,“长孙苏,本宫的驸马,六年前,为你兄长所杀,此恨此生不消,所以,本宫与威武将军之间,没有误会。”
一句话,像是耗费了她一身的力气,让她疼的连呼吸都在颤抖,好半天后她才冲独孤星阑微微行礼,“姬纯身体不适,先告辞了,改日必进宫拜谢太后。”
话落,便见她接回了薰儿,抱着她迅速的离开独孤府。
独孤俊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张了张嘴,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独孤星阑也愣了愣,却没强行挽留长公主,这个信息量对她来说着实是有点大了,难怪大哥一直不肯告诉她。
看着自家大哥那失魂落魄的模样,她又莫名有几分心疼,这其中,是否有什么隐情?
“大哥,当年的事情,找个时机你还是详细与我说说罢,我是你的妹妹,我相信你不会无缘无故杀人,更是会力所能及的为你做任何事。”独孤星阑垫着脚拍了拍他的肩膀,“人生苦短,不要留遗憾。”
一句话让独孤俊也生了几分诧异,小妹这是经历了什么,才会有如此感叹。
他之前之所以没告诉她,不过是不想让她徒增担心罢了,他们独孤家的男人向来如此,舍不得她操半点心,却不知道小妹却将此事放在了心上。
这与以前的她,完全判若两人。
以前的小妹,是不会如此关心他的。
他心中一边感动,一边又有些骄傲,想来此事他若不说,她也是有办法知道的。
与其让她耗那个心思,得到一些不确定的答案,倒不如自己亲口告诉她了。
想及此,独孤俊便点了点头,“好。”
……
贵妃椅上,被小太后完全忽视的皇帝陛下,此番竟也神奇的没动怒,自贤太妃离开后,他那双丹凤眼便一直冷着,便连独孤星阑和长公主等人说了些什么也没太在意。
李公公大着胆子上前请了旨,“陛下,天色已晚,现在是否要回宫了?”
姬权这才回过神来,瞥了一眼身边的小太后,“回。”
他动了动身子,忘了自己受伤之事,猛地一下站起身,这动作一大,便是一股剧痛直冲击心灵,差点没当场给他送走了!
皇帝陛下面容扭曲,腿肚子一软,便又坐回了贵妃椅,咬牙说道,“抬朕回宫。”
李公公,“???”他现在甚至怀疑陛下是不是突然得了什么隐疾了,来的时候大步流星,怎么走的时候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一想到之前听到小太后房里隐隐传出的一些声音,李公公下意识就打了个寒颤。
该不会……陛下被小太后……
这个想法一出,李公公就觉得自己脖子上的脑袋不太牢固了呢。
侍卫们刚刚抬起贵妃椅,便听得姬权又对独孤星阑道,“太后,随朕一起回宫。”
独孤星阑的目光却完全在贵妃椅上。
这把椅子出自于帝都第一木匠之手,是金丝楠木做的,椅背和扶手上镶嵌着宝石金玉,就是椅子上的软垫,都是极其珍贵的软棉和烟云锦。
狗皇帝……自己有龙撵不坐,非得要把她的贵妃椅抢走?
她咽了咽口水,问道,“这椅子,陛下会还给哀家的吧?”
姬权脸色铁青,真的,他现在想杀了她的心都有!
难道他男人的尊严,在她眼里还比不过一把破椅子?
“你说呢?”他修长的手指当即有一下没一下的在扶手上的蓝宝石上叩着。
独孤星阑,“……”
……
帝华宫,孙太医在见识了帝王伤势后,忽然觉得自己达到了前所未有的人生巅峰。
等他以后告老还乡,山高皇帝远的,是不是可以逢人就吹,他也是见过龙蛋,还能医治的首席太医?
“陛下,幸得没碎,未伤及根本,臣给您扎上几针,再开些消炎去肿的药,不出七天便能恢复如初了。”孙太医说着,便要去取银针来。
说实在的,他也真是好奇,陛下到底是做了什么,才把自己弄成了这副模样。
莫不是脑子犯抽撞铁柱?
那冲击力也不会如此大呀……
看那肿的,啧啧……也得亏是陛下身体好,换做别人啊,估摸着早就碎成豆腐渣了哟。
姬权冷着眼,看着被迫守在帝华宫的小太后,她的影子落在凤凰屏风上,在微微颤抖着。
这个女人,总是知道事情严重性,怕了。
屏风外面,独孤星阑真的憋笑憋到快窒息,她死死的抿着嘴,不让自己出声儿,浑身都憋的直颤颤。
回宫后,狗皇帝非得让她守在帝华宫,等孙太医给他确诊。
可一听到孙太医要给他扎针……独孤星阑就默默的脑补了下那个画面,只觉得风吹屁屁凉,一阵生疼。
虽然还是良心发现有那么丁点愧疚,可到底还是忍不住有点爽又很想笑。
她真是一朵纯粹的黑莲花啊。
不知道狗皇帝会不会被载入史册,成为炎黄大陆历史上第一个扎蛋帝呢。
“陛下,臣得罪了……”屏风内,孙太医手持银针,一边有些害怕,又一边满怀期待。
这种操作,应该会成为他太医史上的最高成就吧。
姬权神色阴冷,一巴掌便挥过去,拍的孙太医手一抖,银针扎到了他自己手臂上,入肉三分疼的他一哆嗦。
也不知怎的就得罪了陛下,吓得他诚惶诚恐的跪在地上,额头直冒冷汗。
“给朕滚出去。”姬权勒紧了衣带,谁都别想动他龙蛋半分!
孙太医委屈极了,看吧,太医真是个高风险的职业,病人脾气大,他还不能说。
“陛下,若不扎针医治,单吃药的话,您这恢复的就慢了,怕是得一月有余啊,万一中间再出个什么岔子,这影响的可是大周皇嗣啊。”孙太医坚守着职业道德,不怕死的提醒着皇帝陛下。
“除了扎针,就没别的法子了?”姬权冷着脸,几乎要把孙太医吓哭。
孙太医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绞尽脑汁,随后才小心翼翼的说道,“陛下每日定时药浴热敷……也能缓解疼痛,促进恢复,配合上吃的药,半月应该也能恢复。”
“那便依这法子,此事朕若听见半个字流言,便要你人头落地。”
孙太医好想哭哦……首席太医不好当,一不小心火葬场。
皇帝陛下话落,便将可怜的孙太医撵了出去。
独留下屏风外的独孤星阑。
随后,便听见姬权森冷道,“太后,你既已知错,接下来半月,你伺候朕药浴,朕便原谅你重伤朕的罪过。”
独孤星阑,“?”哪只眼睛看到她知错了?
“想来你也不愿意有其他人知道,你对朕做了什么。”
独孤星阑,“……”哀家无所谓的啊,蛋碎的又不是我!
姬权,“圣旨,不可拒。”
魇,“权限狗真可恶!”
……
三天后。
贤太妃是活僵尸,这事很快就传遍帝都了。
大街小巷茶余饭后都是讨论她的。
这样一个怪物,入了皇宫,还成为了贵妃,甚至生下了皇子,想想也真是渗人啊,不知先帝要是还活着,该作何感想。
难怪,她能从一个小小的侍女成为先帝宠妃,想来跟她怪物的身份脱不了关系。
而更让大家关心的是,贤太妃既然是活僵尸,那逸王姬夜呢?
他可是活僵尸的儿子啊!
……
冷宫,尤凝把这个大街小巷都传遍了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给了姬夜。
她虽人在冷宫,但好歹秀荷是个极其忠心的,时不时会来探望她,还给她带些外面的消息。
这样的好消息,她当然要第一时间与逸王分享了。
“真没想到,你最爱的女人,却给了你母亲致命的一刀。”她掩着唇,看着满脸阴郁的姬夜,“贤太妃,可是逸王殿下拼了自己的名声也要保护的人呢。”
姬夜坐在冷宫内湿漉漉的青石板上,又下雪了,雪落在他的身上,将他整个人都打的湿漉漉的。
他那美如画的容颜,都笼上一层薄薄的水雾,嘴唇失了血色,有几分病态的美。
尤凝看着他,一步步的靠近,“听说,下月初一,陛下要亲自监督火刑,将她烧死在天阁观诛邪台。”
这话一出,姬夜终于有了反应,抬头盯了她一眼。
尤凝倒不怕,她屈下身子,坐在他身边,双眸直直的盯着他,“殿下,您还看不出来吗?我不怕您是活僵尸后代,只有我才是真心对您的。”
姬夜凉飕飕的看着她,“你以为,本王是落魄到需要你怜悯的地步?”
“我自然不是怜悯殿下。”尤凝看着他那美丽的脸庞,伸出手去扯住他一片衣袖,“从第一次见到殿下,我就喜欢上殿下了,因为你,我入了宫,成为贤太妃手中一枚棋子。”
“我一早就知道,贤太妃非一般人,自然也知道,殿下也不是常人,不管您是什么,尤凝都喜欢您,只要殿下能永远陪着我,我愿意为您做任何事的。”
尤凝一边说着,双手越发放肆的往上攀,“殿下,我听闻,只要被僵尸在脖子上咬上一口,被咬的人也会变成僵尸的,尤凝愿意为了您变成僵尸,一直陪着您的。”
她说的诚恳极了,目光中甚至闪烁着一丝泪花。
她是抱着药罐子长的大,大夫也说她活不了多少年的,与其就这么在冷宫里等死,倒不如变成一个活僵尸,享更漫长的岁月。
见姬夜没什么反应,却也没推开她,尤凝便继续说道。
“殿下从听到贤太妃的事情后,不惊也不怒,想来您是一早就知道太妃身份,也知晓您自己到底是什么。”
“我知道,你还放不下独孤星阑,可正是因为她,太妃才会落得这个下场,而你未来的日子也必不会好过。”
“独孤星阑现在也知道你的身份了,你觉得她会愿意变成跟你一样的活僵尸吗?”
尤凝话说完,整个身子已经靠向姬夜,将自己雪白的脖子凑到他唇边,蛊惑道,“殿下,我是真心喜欢你,愿意一生一世陪在你左右的。”
姬夜看着她那一截玉颈,脑海中却浮现出独孤星阑肤若凝脂的模样。
他拧着眉,一把将尤凝推倒在地,声音极冷,“你曾是本王皇嫂,请自重。”
尤凝重重的摔在台阶下,手掌擦破了皮,她一阵愠怒,“那独孤星阑还是你的继母,怎不见你自重?”
姬夜脸色阴沉,“她不一样。”
“她是不一样!从你进冷宫到现在,都未曾来冷宫里看你一眼!”尤凝低吼道,“把你一颗真心践踏在脚下往死里踩,你还心甘情愿!殿下,你知道这叫什么吗?叫犯贱!”
尤凝话音一落,便听得冷宫门口传来少女清冷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