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乡。
苍舒韵今日不用上朝,但他起得很早,殷无疏醒来看不见人,着急忙慌的翻身下床,连外裳都没来得及穿,随便套上鞋就出门找人。
跑到门边,看到院中练剑的人,殷无疏无可奈何的笑出声,明明在屋中时就能听见院中的动静。
苍舒韵在练剑,剑气破空的声音清晰可闻,带着一股柔和的气息,落到虚空之处,却是非一般的凌厉。
院中下着小雪,苍舒韵只着一身单衣,手握桑落剑,他身形极快,剑招极狠,每一招都是冲着取人性命去的。
雪簌簌的落在他眼前,遮了他冰凉冷凝的眼。
“舒韵。”
苍舒韵闻声,倏地看来,剑尖转了个方向,直直的朝着殷无疏的方向过来,剑势汹汹,势不可挡。
殷无疏站在原处,墨发自扬,桑落剑从他脖颈划过,留下一道明艳艳的血痕,同时削下一缕墨发,飘扬着落在雪地上。
苍舒韵手腕一转,负剑于背后,侧脸对着殷无疏,天光之下,留下一道锋利的剪影。
他的眼皮微掀,侧眼看殷无疏的时候,眼中那抹寒气尚未完全褪去。
“怎么不躲?”声音也不复从前的温和。
手持桑落剑的苍舒韵像是换了一个,殷无疏看着他,想起了从前江湖间临渊剑的传闻。
鲸饮未吞海,剑气已横秋。
凡临渊剑出,必是剑气横行,万物皆寂。
临渊剑下不留生魂,剑剑穿喉,不留余地。
从前殷无疏见苍舒韵用剑时,不曾有过这种感受,因为那时的苍舒韵怕血,不肯杀人,所以每逢剑出,总还有余地。
后来苍舒韵手持临渊,真的做到了剑剑封喉,殷无疏也没有过这样的感受。
而今天,现在,他真的在苍舒韵身上体会到了什么叫作不留余地。
他的手持桑落,眸色生寒,手起剑落,血洒入尘泥,生死无话。
殷无疏又想到了深山那次,他赶到时看到的血人,那时的,这时的,才是真正的临渊剑。
“怎么突然想起来要练剑了?”
殷无疏避而不谈苍舒韵问的问题。
怎么不躲?
他也在赌啊,赌舒韵眼中再寒冷,也依然对他留情。他赌对了,他有舒韵明目张胆的偏爱,所以他可以不躲。
回到澜京后,苍舒韵很少有时间练剑。
听到殷无疏的问话,他回身,收剑入鞘,手指抚着殷无疏的脸,游弋着到了他脖子上,指尖轻轻抹去脖颈上的血迹。
他指尖沾了一抹红,他盯着指尖看,像是失了神。
“我不想下次再遇见安是之的时候,依旧没有招架之力,不说要打败他吧,至少得与他有一战之力。殷无疏,我不想再受伤了。”
也不想再看到身边的人受伤,瑾瑜还躺在床上,他这一次是九死一生,逃过了,那下一次呢?
安是之真的很强,很优秀,苍舒韵不想比他更差。他是比安是之晚出生了那么一时半刻,可他也有资格好好的活在这世上,光芒万丈。
“小公子,你一直都很优秀啊。”
影寒寻抱剑站在屋顶,苍舒韵闻声,抬头去看。
影寒寻一笑,破劫出鞘,迎头向苍舒韵斩下来。
苍舒韵迅速转身,抬手,剑在鞘中,硬生生扛了影寒寻一剑。
影寒寻的破劫剑是重剑,临渊太软,根本扛不住破劫的力量,但苍舒韵手中的剑是桑落。
影寒寻施力一压,苍舒韵矮身下去,脚尖一滑,到了影寒寻身后,桑落出鞘,朝着影寒寻的后脑勺刺来。
局势瞬间转换,攻守角色互换,影寒寻提剑来挡,愣是被苍舒韵逼退了三步。
“小公子,你看,你是如此的优秀,连我在你的手底下都只有被削的份。”
“嘡!”
影寒寻抵开苍舒韵的剑,两人从檐下打到了院落中央,难解难分。
“我承认安是之是个万中难有其一的天才,可是阿韵,你从始至终都不比他差。
你的剑术是花倾落手把手教出来的,你可知从前,我连当你的陪练都够不上。”
“我有那么厉害吗?”
桑落剑气势如虹,破开了影寒寻的防卫,影寒寻后退缓冲,又提剑对上。
“你不记得了,大师兄从小教你用剑,没两年,你就能跟我过两招了,我想想啊,那年你七岁。”
影寒寻比苍舒韵大两岁,花倾落比苍舒韵大五岁。
“又两年,你就能压着我打了。”
那时花倾落还笑影寒寻,影寒寻是师兄,又是武将世家,可以说他多少岁了,他就学了多少年的功夫,却被小师弟压着打,花倾落笑他丢脸丢大发了。
影寒寻自己却不以为意,他天赋不低,可遭不住有人天资卓绝,悟性逆天。
“再两年,花倾落就笑不出来了,你削他跟玩似的。桑落剑是他自己的剑,你却用得比他还要好。
阿韵,你可知,最先在江湖显露名声的是桑落剑,可那声名都是你打出来的,后来你才有了自己的剑临渊。
临渊剑于是很快在江湖露出锋芒,一度远远的盖过破劫剑和桑落剑。大师兄是个好面子的人,加紧练了好一阵子的剑,才担起了桑落剑的名头。”
苍舒韵忍不住反驳,“大师兄明明是个惊才绝艳的人。”
影寒寻笑得畅快,“大师兄是惊才绝艳,天赋异禀,远超凡人,可大师兄花心啊。”
“大师兄花心?”
确定这个词是用来形容花倾落的吗?
苍舒韵对花倾落很是尊崇,在苍舒韵的心里,花倾落风光霁月,完美无缺。
“这话可不是我说的,是师父说的。师父说大师兄爱医药、剑术、轻功,嗜酒,是个彻头彻尾的风流客。”
“师父该高兴才是。”
花倾落虽分心医药、剑术、轻功还有酒,但他每一样都登峰造极,常人难以望其项背,花倾落也是个万中难得其一的举世奇才。
“师父当然高兴了,像我们这么优秀的徒弟她上哪儿找去?”
影寒寻还挺自得。
两人停下的时候,影寒寻气喘如牛,汗如雨下。苍舒韵出了一层汗,呼吸倒是还算均匀,比影寒寻好一些。
影寒寻竖起大拇指,不吝赞叹道:“小公子,你这样的,干翻安是之指日可待。你输就输在从前心善,被暗算了一次,否则今日临渊剑绝不是如此,要杀一个安是之,根本不在话下。”
“我会努力的,努力杀了安是之。”
苍舒韵功力深厚,他缺的只是对剑的熟悉和相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