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夏域这每日上朝的人都未察觉皇宫生异,那便说明此事做得极其隐蔽。
旬湛这么个偶有要事方能入金銮殿的人,怎么能比他更了解皇宫?
“你如何知晓宫内生事?”上下打量旬湛:“你瞒着我同忘衡勾结?”
拧眉,委屈:“小九说话当真难听,勾结是这般用的?”
“哦…”尾音有些长:“我夫子教的,你找他算账去呗。”
“嘿嘿嘿。”将头压在夏域肩上:“就沈烬墨那么个人,若非为了谢南星,怎么可能来找我?”
“那就是有人刻意提点你了?”
“沈烬墨好几日没入皇宫,沈府的霁月公子昨夜求到了田定跟前。”
夏域埋头伺候旬湛的手一顿:“谢南星回来了?”
旬湛笑着勾住夏域的脖颈:“我家小九真是聪慧,我家小九是我见过最聪慧的儿郎。”
被旬湛夸得舒心,夏域还认真点了头:“自然,也不瞧瞧我夫子是何人?”
“我家老头愿意忽然放你自由,也是谢南星借墨安之手将事捅到了他跟前。”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夏彻的事人人都能告诉旬相,独独不能是旬湛和旬澜兄弟二人。
择一主,就当忠于一主。
他们这做儿子的,不能劝着自己的父亲去背主。
旬相才是如今旬氏一族谁也越不过的一族之长。
往何而行,遭何反噬,皆会落在旬氏家主一人之身。
决定,只能由旬相一人来做。
路,也只能由旬相带头来走。
用皮子将旬湛包住,夏域拿着帕子给旬湛擦头发:“忘衡被困皇宫可有危险?”
旬湛有些拿不准,只能摆事实:“御前都指挥使和暗卫司都在他手上,他不想进宫谁都拦不住他。”
“既将谢南星都撇下独自进宫,那便必然有所图,指不定他想活活将夏弘给气死。”
夏域一想,便觉得极有可能:“我们届时能去添一把火吗?”
旬湛眉尾一挑:“到时候我肩上挑着石头,左手牵着你,我们一道拿石头去砸死他。”
哄小孩儿的话,夏域也不当真。
可夫夫之间,就当事事有回音。
所以夏域还是配合着认真点头。
“舒太医那人一瞧便不是多能守住话头的人,大局未定,为防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明王府内的人我们也不能现在动。”
“可自保之事,也当细细筹谋。”
夏域不怕夏弘,也不怕刺客。
他此刻心心念念的只有一人:“我娘怎么办?”
“长公主在,武安侯也在,你不能想着什么事都一个人扛,咱如今身后有人,咱可以尝试依靠他们。”
眸子染上烛火,夏域的执拗一如初见。
他不想,也不会成为那个永远需要别人护着的人。
“我也当成为他们的依靠,我们是一家人。”
‘一家人’三字从夏域口中说出,莫名柔软。
旬湛听着便红了眼眶。
双手环住夏域的腰,将很不争气落下的眼泪擦掉。
陪着夏域谋算一场,带着夏域挣脱了皇宫的囚笼,还在不知不觉中被沈烬墨利用着给夏彻铺了不少路。
在离皇权仅差最后一步之时,选择急流勇退,旬湛,有过遗憾的。
他怕有朝一日,夏域后悔啊。
从夏弘手中夺江山的,可比从夏彻手中夺江山难太多。
到了如今,旬湛才算彻底释怀。
他的小九有了家人,有了很多很厉害还会护着他陪着他允他肆意河山的家人,这才算是这一路最大的收获。
心软了,算计松了。
贴着夏域的胸膛,旬湛轻轻蹭了蹭。
“那就听我们小九的,我们一道努力成为他们的靠山。”
“不论我有没有家人,夫子都是最重要的。”
“嘴儿真甜。”
旬湛才不会介意他的小九有家人。
旬湛啊,希望这世上有很多很多人,能同他一道来爱他的小九。
不过,他的小九就当最爱他。
这些个人要是想同他争夏域,旬湛就要带着夏域去私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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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定使银子托人打探沈烬墨行踪的事仿若一把浇在火上的油,让沈烬墨在皇宫内走失的消息,须臾之间传遍了整个皇宫。
宫内不论暗卫还是宫女太监,人人都变得极其谨慎。
借着办差事的由头,所有人认真做的,都是在查找沈烬墨曾出现过的蛛丝马迹。
一场阖宫上下都在搜救沈烬墨的行动,正背着夏弘展开。
错身而过,两个宫女低声交谈:“你们那边有消息吗?”
“没有。”
“我们那边也没有。”
“换地方继续找。”
“我们一起努力,争取明天还能保住脑袋。”
找不到沈烬墨,不能将沈烬墨从挟持中救出,未能通过夏弘新一轮的测试,他们这些人的脑袋都会被夏弘砍下。
大太监将金殿的消息透过小太监传出,又急急忙忙再度回到寝殿。
却发现方才还在寝殿躺着的夏弘,没有了踪影。
眼中泛起瞧见希望的光,大太监快步冲出宫殿,重新找到接头人。
“方才皇上还在,结果我出个门他便不在了,必然是太想沈大人,去瞧沈大人去了。”
“往外头递消息,沈大人必然在金殿周围,让忙完手头事的人,都在金殿找找各种机关。”
这一言宛若一剂大补之药,让有些落寞的搜救宫人,一瞬斗志昂扬。
地宫之内灯火长明不分昼夜,为防沈烬墨忽然情绪躁动吹上两嗓子,让夏弘体内的蛊虫骤然,他如今被安置在地宫最边角的一间暗室里。
每日这些个暗卫还得跟伺候个活祖宗一般,伺候着沈烬墨吃喝拉撒。
毕竟稍有不称意,吃苦的便是夏弘。
以沈烬墨对夏弘的了解而言,夏弘如今必然已经知晓,只要离他越远,这蛊虫受沈烬墨影响的程度也就越小。
如今依然愿意好吃好喝好言好语的哄着他,自然是舒太医这解蛊之法尚未研制出。
故同烬墨房间仅一屋之隔住着的,是每日都要抽时辰来他这边探探话头的舒太医。
暗室厚重的铁门被敲响,紧接着传出钥匙开锁的声响。
舒太医举着蜡烛走进屋子,将一片漆黑点亮:“沈大人,您这养的南疆蛊还是北疆蛊?”
惯来一个字都嘣不出来的沈烬墨,今日开了口。
“可有纸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