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舫入了深水,纤夫松了的缰绳浸入水中,船夫拨动船桨,一应游船朝着更为开阔的江河行驶。
一群身着夜行衣的刺客手脚利落的踢开船舱暗板,利刃出鞘,收起刀落之间将船夫杀尽,驱动着御舫朝着既定之所而去。
“咻…嘣…”
天际最后一抹残阳被绚烂焰火取代,朝前缓行的御舫停在河心,源源不断的刺客从御舫暗处而出。
银光将焰火喧嚣折射,手起刀落,震天响声将死前的哀鸣掩埋。
不多时,镇守船舱的护卫被杀尽,一应刺客压低身形,朝着甲板走来。
沈烬墨耳廓骤动,原本落在水面的目光骤然跳转。
软鞭自腰间抽出,接连扫下数名刺客的脑袋之后,沈烬墨高呼:“有刺客,保护皇上。”
焰火未曾停歇,御舫被熄灭的灯火被逐步点亮。
沈烬墨迅速闪退到钟元元身边,长鞭将所有试图阻挠的刺客斩杀殆尽。
满是血腥味的船舱成了一众王孙贵胄和番邦使臣的之所。
激战已然开启,刺客将御舫原本护卫杀了个三四成,留存下来的实力能护住的人越来越少。
被守卫护住的人越来越少,藏身在暗卫堆中的夏弘,松开了钟元元的手。
一直站在御舫高处阁楼的夏欣和沈骏一跃落到船舱之上,透过那高悬的灯笼,瞧见钟元元只靠着三五个侍卫保护之时,心跳骤停。
所有刺客从韩淑身侧擦肩而过,却无一人对韩淑动手。
环视四周找着那一抹熟悉的人影,最后在船舱横木处找到了猫腰躲藏的旬澜。
怕有人杀红了眼不辨敌友,韩淑朝着身后亲卫扫了一眼,便有人将所有靠近旬澜意图对其动手的人击杀。
夏域一手拉着旬湛的手腕,一手握着长剑早奋力劈开所有刺客,意图朝着钟元元所在之处走去。
手里牵着的是余生白首,可前方同样毫无修为的钟元元,却是他此生来处。
眼眸早已杀红,面对所有落在自己身上算不得致命的剑伤,夏域不再躲闪。
他只是固执的,想要将两人一道护住。
一柄长剑直接朝着钟元元而去,夏域哭着高喊:“娘亲,往右侧躲。”
伴随着这声提醒落下,从人群中杀出的夏欣和沈骏满身鲜红,将钟元元稳稳护住。
在瞧见这些个刺客的主要目标为夏弘之时,悄无声息的带护着钟元元,离夏弘越来越远。
一往无前的夏域瞧着钟元元安然无恙之后,一瞬生了痛感。
专心只护住旬湛一人的夏域,很是游刃有余:“夫子,有些疼,回去记得帮我上药。”
“还当吹一吹。”
旬湛一脚踢翻朝他而来的刺客,一个侧身,夏域的剑直接从后了结了那刺客的性命。
“专心些,再受伤就不同你好了。”
鲜血染红洛河,韩淑瞧着这御舫内护卫已然死伤超过大半,宝剑出鞘,直接迎着沈烬墨而去。
“沈烬墨,还我弟弟命来。”
原本同岁一将夏弘一人稳稳护住的沈烬墨,面对韩淑及其亲率的二十名护卫的围攻,逐步被从夏弘身侧逼退。
未曾露面的夏陵开始在上百护卫的拥护之下,走上了船首。
看着这御舫之内的颓势,又看着那从后头画舫不住涌向御舫的骑兵,夏陵闲肆到还能在厮杀血腥中喝着茶汤。
九艘画舫里头原本应当带上的物什箱笼,都变作了骑兵。
加上打头的这艘御舫,夏陵一共带了五千人。
另有两千人留在神都,将那些态度摇摆的朝臣困住。
等到他明日一早坐着御舫回到神都之时,这些个朝臣跪在码头迎的,就是他夏陵这个新君。
船上精致的宫灯被斩落,夏陵身后的骑兵将火把燃起,将这出单方面碾压的杀戮瞧入眼中。
越过重重人群,夏陵含笑的眸子同夏弘凑在一处。
唇齿张合,吐出的是:“父皇,儿臣特来送你最后一程。”
弯弓宛若满月,箭矢出鞘,直直朝着夏弘的脑袋而去。
此箭一放,便又有铺天盖地的箭矢朝着夏弘而去。
数不清的暗卫前赴后继的挡在夏弘跟前,刀光剑影挡不住的箭矢,最后尽数落在了血肉之躯上。
将夏弘护在中间的暗卫,从一百变成五十,三十,二十。
最后只剩下岁一带着十来人,依然在坚持。
不论这些箭矢离夏弘有多近,坐在龙椅上的夏弘,岿然不动。
他是一国之君,只要他身边还有一人活着,那死的人就不可能是他。
他要亲眼看着夏陵从稳操胜券,到跪地求饶。
乱臣贼子,就当万念俱灰的死去。
夏弘的镇定自若惹怒了夏陵,微一挥手,所有藏在暗处的骑兵尽数现身,将所有护卫的注意力尽数牵制。
一柄刺客投射的匕首,在无数长刀短剑的掩护之下,借着夜色掩护直直朝着夏弘而去。
在同韩淑对峙的沈烬墨余光锁住那抹银光,猛然甩开被韩淑牵制的软鞭,试图用手阻拦那匕首。
裹挟着内力的匕首太过强劲,刺破沈烬墨的虎口,逃脱沈烬墨的控制。
沈烬墨朝着夏弘所在之处猛然一跃,撞开那本当替夏弘以身相挡的暗卫。
那柄匕首直直扎入沈烬墨的胸膛。
鲜血翻涌,沈烬墨容色苍白。
为了保护夏弘,沈烬墨这么个人人得而诛之的奸臣,竟然连性命都不要了。
逃过一劫的暗卫被岁一提着拖出人群,沈烬墨用尽最后一抹力气道:“皇…皇上,您没事…便好。”
夏弘瞧着那完整埋入沈烬墨胸膛的匕首,镇定尽数溃散。
十数载来,夏弘头一次嗓音带上了哽咽。
有眼泪,从夏弘眼眶落下:“传舒太医,快传。”
“让他来救朕的忘衡,必要让他将朕的忘衡救下。”
一直藏在龙椅后头随时做好救助准备的舒太医被岁一提了上来,夏弘那双染满沈烬墨鲜血的手,死死攥住舒太医的脖颈。
“忘衡死了,朕会将你千刀万剐。”
厮杀因沈烬墨的重伤而愈演愈烈,夏欣和沈骏心跳一瞬骤停,却又拼尽全力,迅速投入厮杀之中,未让刺客靠近舒太医拔刀之处分毫。
可杀戮对峙的动静太大,将御舫弄到摇晃不止,舒太医别说拔刀,就连确认沈烬墨胸口伤势到底有多深,都无法做到。
夏弘的眸子阴沉如墨:“岁一,将这些人杀了,一个都不要给朕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