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问两个小萝卜头喜不喜欢,往日必然不会超出限定买任何玩意儿的谢南星,但凡两人多瞧了一眼的东西,谢南星让小厮尽数买了下来。
杨槐将这些变动瞧在眼中,容色上虽未曾显露分毫,心里却已然有了成算。
两个小萝卜再是得谢南星喜欢,也无法同谢南星要回到沈烬墨身边的期盼相比。
马车停在绿油油的山坡草场之上,陆白跳下马车先将两个小萝卜头抱了下来,接着才搀扶着谢南星走下马车。
谢南星一手牵着一个小人儿在点缀满小花的操场上嬉笑玩闹,陆白推着杨槐跟在三人身后,瞧着比这春光更诱人的生机。
若无杨槐带着岁一前来助他解围,陆白如今早已成了死人,哪里还能养个半载便好生生站在这里?
故极不爱说话的陆白,为了报答这恩情,已经在竭力学着用剑之外的东西寒暄。
比如,这张嘴。
日光明媚且和煦,陆白问:“杨槐,你热不热?”
一阵带着桃香的山风吹来,杨槐将披风还裹紧了些:“我不是习武之人,现下还有点凉。”
过了一会子,陆白用手替杨槐遮住了日头:“杨槐,你觉得觉得晒?”
杨槐拧眉回首瞪了陆白一眼:“我特地出来晒日头,你给我遮了做甚?”
陆白也不觉得尴尬,将手收回,又过了一会子,问:“你渴不渴?”
杨槐实在是受够了陆白:“你最近真的有些吵闹。”
“不会说话就别不说话,你这样真的让我好生难受。”
那颗爬满褶皱的心,因着杨槐这话恢复平坦。
如释重负,陆白道:“你也不喜欢我说话,那就好。”
思虑再三,陆白又补充道:“我欠你一条命,日后你随时来取。”
在启令军这么些年,陆白从未欠过任何人,更何况是人命这般贵重的东西。
本想又一次将不需要说出口的杨槐,忽道:“小白,你会熬汤药吗?”
“不会。”
“那你会做饭吗?”
“不会。”
“那你会伺候人穿衣洗漱换铺盖吗?”
“不会。”
抿唇,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这也不会那也不会,杨槐不禁生出陆白就是个废物的念头。
纸鸢顺利将湛蓝的天空点缀,欢笑从一望无垠的操场传来,杨槐喃喃埋怨:“那我怎么放心把主子交给你照顾?”
小高不在了,陆白那么个糙老爷们儿杀人扛刀行,照顾人那是连岁一都比不上。
至于沈烬墨,若是听说他们这些人要将谢南星再送回神都,立马就会握着鞭子一路杀过来。
瞒着沈烬墨回神都的谢南星,真的没有人能照顾好他了。
更何况他主子如今身子骨,比不得从前了。
杨槐这般拼命的努力,就是想拥有陪谢南星回神都的资格。
可惜,天不遂人愿。
陪着两个小萝卜头玩了一阵子,谢南星有些跑不动了,就坐在草地上瞧着兄妹二人玩了一阵。
等到那口气顺利过来,谢南星将陆白和杨槐招呼的过来:“小白,你陪着他们放一放纸鸢,莫要让他们磕到石头。”
草场上摔一摔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磕到石子那可是要见红的。
“是。”
陆白将杨槐的轮椅推到谢南星手边,转身带着正放纸鸢的姐弟二人朝着远处跑去。
谢南星推着杨槐眼沿着山坡走了一段,入了那开遍山桃花的果林。
“阿槐,神都的一应安排都做好了,我明日便要启程回神都。”
杨槐没有惊诧,他用很温柔的嗓音开口,就像一点都不失落一般。
“殿下和娘娘都答应了?”
谢南星装模作样巡视了一下四周,小声道:“不答应我便带着陆白偷偷混出去。”
“主子您要不将属下藏口袋里,一道混出去。”
“属下很轻的,一藏就能藏住。”
谢南星将快要划到杨槐脸颊的桃枝拂开:“不行。”
“我和大人过不了多久都要失了这挣银子的路子了,四海阁总址在定西郡,你好好努力替我和大人将足以挥霍余生的银子挣到。”
“顺便将你和岁一日后潇洒的银子,也一道存好。”
谢南星不是因着杨槐的腿没好而不要杨槐,而是谢南星和沈烬墨的日后,需要杨槐先留在定西郡。
谢南星一直一直都需要杨槐。
“好,那等属下挣够银子了,就去谢…沈府接主子和大人。”
眉眼氤氲着笑,杨槐总是能将所有事都做到体面:“我这次回神都可住不进沈府咯,沈大人如今这权势,可不是我能攀附的。”
“那属下回神都去何处找主子?”
未做思索,谢南星早就将杨槐安排好。
“你回了神都莫要去沈府,更不要去岁一那边,若是没有合适的落脚点你就直接去田定那边,他那方子大,你们打小的交情在,他会护一护你。”
“若是你有些路子不太好走,以他如今在神都的人脉,能让你如愿。”
杨槐仰头,看着谢南星问:“主子的落脚地属下不能去吗?”
嗓音带笑,透着揶揄:“不是不能,是你若去了,岁一能记恨我一辈子。”
略带沉重的目光,从杨槐的右腿掠过:“算起来,阿槐已经好几次为我险些丢了性命。”
“遇见阿槐,是我此生之幸。”
这世间的恩与情,总是兜兜转转,怎么也还不清。
甚至有些人的情,因着身死魂灭,连还的地儿都没有。
如今他能努力许给杨槐的,是来日的双宿双飞。
听出谢南星嗓音中透出的略微哽咽,杨槐知道谢南星想小高了。
那个胖乎乎,永远叽叽喳喳,仿若有使不尽热情的纯粹儿郎,他们都喜欢极了。
“您放心,我隔三岔五就会带着酒肉去瞧小高,但凡去了我一定要同他炫耀,他跑得太快,所以如今主子更喜欢我了。”
明显一愣,谢南星再回神之时,笑意阑珊:“好,你多同他炫耀些,好逼得他来我梦里闹一闹。”
谢南星会在梦里备上这满汉全席,瞧着那胖乎乎又喜庆良善的人啊,吃得连眼睛缝都瞧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