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钟元元送回寝宫,袭嬷嬷转头换上一身暗色衣裳,用黑布包裹着一盒子今日没吃完的糕点,贴着墙根走到了御花园僻静之所。
吃饱喝足的老虎已经入睡,衾被难暖的林公公裹着几床草席借着烛火取暖。
矮着身子推门而入,将一壶用水壶装着的清酒放到矮几之上。
余光略过那块血迹斑斑的黄布,袭嬷嬷紧着眉头:“林公公,你可莫要犯傻,让旁人瞧见了可是要掉脑袋的。”
“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就算日子过得再苦,动了那等弑主念头就算死了,也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
林公公笑着起身将那块黄布握在手上:“我哪里敢动那种念头,只是这老虎精力旺盛我总得帮他耗着点,随意拿了这么块布,反倒累得嬷嬷多走这一遭。”
袭嬷嬷轻叹一声,低声劝了一句:“过了这关,咱以后指不定还有大把安生日子过呢。”
“欸,我知道得。”笑吟吟的应着:“如今冬日过了,您日后也少来我这边,免得被人瞧见了。”
他死后下十八层地狱没什么大不了,袭嬷嬷这般好的人,不当被他沾染,来世当上天堂。
目送袭嬷嬷离去,林公公摸着怀里那十来块用来包裹食盒的黑布,想了想,最终挑了一块出来,用针线将其同黄布缝合在了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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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平一路跑着入了沈烬墨的官署,在门口来回踱了好一阵,才等到沈烬墨带着一众举着奏折的宫仆归来。
“奴才见过大人。”
从墨平身侧走过,直接坐在官署的长桌前,先将由他先行批阅的奏折处理好,再将旬相那边批阅之后的折子瞧过之后,让小太监将一应奏折带回了皇宫。
看不看这些批阅的折子乃是夏弘之事,明日一早,这些折子自当从金殿送往各处。
未曾因着墨平的出现展露任何异样,沈烬墨同往日一般,转头先去了膳堂用完午膳,才坐上回家的马车。
马车一入正门,墨平用只有两人能听懂的言语道。
“主子,动了。”
沈烬墨早先让他盯着的那几处地方,近些日子有了动作。
虽然变动算不得频繁,但对于墨平这等专门盯了这般久的人而言,已经足够让他断定这是有心之人的操纵。
推开车门大步向前,庭内的飞絮顺风翩跹,走出凛冬的沈烬墨,迎来了属于他的春日。
环顾这由谢南星亲自大理的庭院,沈烬墨嘴角扬起了一抹微不可见的弧度。
可墨平却能感觉到,沈烬墨此刻心情好极了。
自谢南星离开神都之后,这是墨平头一次从沈烬墨身上捕捉到愉悦。
惯来不问二遍的人,骤然顿住步子盯着墨平:“确认不是意外?”
“奴才拿项上人头保证,那些人的调动绝非意外。”
指天发誓,墨平紧接着小声将瞧见的变动告知了沈烬墨。
自启令军交到谢南星手中,沈烬墨便再也没有过问。
如今这几处地点是谢南星离开神都之前,同沈烬墨约定的暗语。
动一处可能是事发突然,数处齐动那便是报信。
那是只有他和谢南星知晓的秘密。
按照这般时间瞧来,他的小病秧子啊,估摸着已经醒了月余吧。
也不知那定西郡的水土是否养人,会不会把他家小病秧子养得愈发白胖喜人?
“主子笑了。”
嘴角那般柔和到能直接让这府邸春暖花开的宠溺,是独属谢南星的。
“嗯,人都撤回来,日后莫要再同那几处有任何瓜葛。”
不闻不问才是对谢南星最好的保护。
墨平察觉出了沈烬墨的些许异样,心头有了期盼的猜测,却又不住晃着脑袋将猜测驱逐。
“好,这些个盯梢的人奴才也会将其调离神都,确保不会走漏任何消息。”
许久未曾触摸生活温存的沈烬墨,今日难得去那闲置的汤泉泡了个澡。
穿上墨色寝衣躺在长凳上,墨平替沈烬墨松开发冠,一头柔顺的青丝铺在了木盆清水之中。
一个许久未曾有人提及的名字,从沈烬墨口中说了出来。
“墨平,你洗头没有谢南星洗得好。”
谢南星替他洗头,每一次都洗得又轻又柔又干净,略微按的那几下必会让沈烬墨驱尽疲乏,通体舒畅。
“奴才今夜入梦再找小主子讨教讨教,必然早早将那精髓学会。”
若说伺候人的事墨平自认不比谢南星差的,尤其他还早就按照谢南星留下的册子细细学过。
可于他家主子而言,这世间自然无人能同谢南星相比。
夜色之中遇见的那抹光太过和煦,墨平觉着沈烬墨此生都不会再拥第二人入怀。
因为知道,所以这朝野上下意图往沈烬墨房里塞人的,墨平都直接处理掉了。
沈烬墨闭眸,将眼中带着缱绻的小任性遮挡。
“你学不会。”
谢南星连他的梦都不入,怎么会入墨平的梦?
等到这头洗完,近来少眠的沈烬墨用谢南星的衣裳将自己包裹紧实,钻入被窝开始将那场冬日欠下的安眠,在春日补上。
梦境中迷迷蒙蒙的人影出现,手都还未落到沈烬墨精壮的腹肌上,沈烬墨就被极其刺耳的声响吵醒。
“沈烬墨,你凭什么不准我官复原职?”
“沈烬墨,你公报私仇,是个男人就出来同我当面说!”
得墨平逐一叮嘱未敢生出一点声响打扰沈烬墨入睡沈府,却被旬湛这两声嚎叫打破。
墨平先看了一眼床榻,施展轻功直接落到旬湛跟前,直接上手捂住旬湛那喋喋不休的嘴。
日后旬湛要算计报复他的事另说,但今日墨平要让沈烬墨睡上一个全乎觉。
“旬二公子,我家主子刚睡着,您有事明日去官署说。”
旬湛一听沈烬墨大白天都能睡着了,当即化身成那脱缰的野马,狠狠咬了墨平手腕一口,挣脱了墨平的束缚。
能到官府见到沈烬墨,旬湛就不会有这一出。
“呸呸呸。”
嫌弃的啐了几口,又拿着帕子将被墨平碰过的地方反复擦拭,旬湛活络了一下唇齿和手脚,瞧着就像准备大干一场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