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赤一听这话,想着过往的那些细枝末节,当即就彻底失控。
以沈烬墨之行事作风,上一次发现他犯下那等错误,必然是不会留他性命的。
“沈烬墨,你个人渣,你竟然害我”
谢南星听了陆黑这话,自然是开心的。
沈烬墨在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爱上谢南星的时候,就着手将自己唯一的筹码留给谢南星保命,谢南星没有不开心的理由啊。
但这般情状之下,谢南星还是点了陆黑:“老黑,下次说话谨慎点,免得让人抓了把柄。”
察觉到身侧嫉妒的目光淡了些许,陆黑笑着应允:“是是是,属下”
“给那铁柱里加点水,我怕陆赤挂在上头冷,连带着说出来的话,也令人心寒。”
为了让自己的新主子看着顺眼一点,已经清瘦了一半的陆黑按下机关,滚烫的热水注入铁柱。
下一瞬,隔着铁柱就将被绑在上头的陆赤烫到宛若一条蠕动的大虫。
谢南星也不管陆赤听不听得见,便开口答了陆赤这一骂。
而这般回话,自然也不是说给陆赤听的。
“你得到旁人极难得到的契机,你就当更加努力报答沈烬墨的知遇之恩。”
“没有任何人逼着你去做背叛主子的事,你的每一个选择,都是你自己基于本心趋势而做下的。”
“你不做卖主求荣之事,赤分主的位置,你自当坐得稳稳当当。”
“你没有资格去怪任何人,你唯一能怪的只有你自己的贪婪和自私。”
“谢南星,你高高在上审判人的样子,真令人恶心。”
“你意图拉着整个启令军为你私心铺路的嘴脸,莫不是很好看?”
从主座上起身,谢南星看着这屋内的所有暗卫。
“你们和沈烬墨年岁差不了多少,若我没有猜错,你们大多都是护送沈烬墨逃离神都的启令军的后辈。”
“你们打小从父辈身上传承下来的指令,就是要誓死护住自己的主子。”
“你们家中的长辈都是大夏开国之君夏启的亲卫,他们曾陪着先帝结束乱世,一统山河。”
“启令军,曾是荣耀的象征。”
“启令军不是在阴暗里爬行的蛇虫鼠蚁,你们如今站在暗处的每一次行动,不仅是在替你们的父辈报仇雪恨,更是在夺回属于你们的荣耀,”
“沈烬墨在带着你们,夺回属于启令军的荣耀。”
那一个个和沈烬墨年岁相当的人骤然失了爹娘,在活路堪忧之时,是沈烬墨将他们带入启令军,给了他们活路。
沈烬墨从来不提这些东西,是因为沈烬墨觉得他曾欠下这些人一个爹娘,就当给他们活路。
所以,从来就不是他们为了沈烬墨去死。
可谢南星不忍将这些温情和使命掩盖,谢南星不忍沈烬墨一人,将所有都扛在肩膀上。
从疼痛中生出的震撼让陆赤狰狞的容色短暂麻木,下一瞬,怀疑与不信任占据了主导。
“谢南星,沈烬墨自己都成了这等失尽民心的人,他,拿什么去带着我们夺回失去的荣耀?”
眼睛和心肝已经被腐蚀,那自然没有什么留着的必要。
弓弩上箭的速度变快,谢南星射击的准头也越来越高。
被绑在铁柱之上的陆赤被射成了活靶子,鲜血宛若雨水,低低砸在跪在他下头的暗卫身上。
并未伤及要害的陆赤,还活着。
哀嚎与痛呼成了屋内跃动的旋律,谢南星回归平静,不急不躁用温言,掩盖血腥。
“凭他只让自己一人入了淤泥,凭他十数载从未拿启令军做过筹码,凭他攀上权力巅峰是以一次次毁灭自己为代价。”
“而从你为了权力将你的兄弟卖给夏陵的那一瞬开始,你只是你,我们是我们。”
弓弩瞄准悬住铁柱的二十余根绳索,将近一半的命准率,让仍有余温的铁柱摇摇欲坠。
从铁柱溢出的水不再滚烫,可添了盐的水落在被灼痛的肌理之上,却是苦不堪言。
不久前还竭力求生的人,这一瞬动了咬舌自尽的念头。
一直跟在谢南星身后形同鬼魅的暗卫一跃而起,将厚厚一团布塞进了陆赤嘴里。
谢南星被这一番折腾,又有了这一番心绪波动,属实是疲惫的明显。
强行压下干咳的与瓦昂,谢南星用握着弓弩的手指了指跪在陆赤下头的暗卫。
“杀了这些叛徒,你便是新的赤分主。”
剑刃出鞘,剑光闪烁,须臾之间那三十余名背叛启令军的暗卫,身首异处。
血腥异常浓郁,新的陆赤跪在鲜血之中,朝着谢南星匍匐。
陆黑将装着属于赤分主面具的楠木盒子打开,谢南星亲手拿着那张面具踏过满地血腥,将面具替新的赤分主戴上。
“这是荣耀,也是重担,望你牢记初心,早日达成所愿。”
面具抵在地板的鲜红之上:“属下陆赤,叩见主子。”
弓弩瞄准最后一根绳索,谢南星低了极多:“你送到陵王府的那封信,我给掉包了。”
“不论是陵王还是你后来的所有举动,都在我的掌控之下。”
“所以,你安心了吗?”
谢南星惯来是好人,不会让人带着不切实际的希望死去。
“咻…啊…碰…”
谢南星握着弓弩转身,一步一步走到属于启令军令主位置的那一瞬,身后血肉横飞,整个暗阁被砸到微微晃动。
缓缓转身,谢南星将怀中血玉拿出,在烛光的映衬之下,发出凌厉却莹润的红光。
“启令军的荣耀,谢某和夫君会同你们,一道去夺回来。”
弓弩指向那一地血腥:“而所有意图阻碍启令军走上这条荣耀之路的背叛者,谢某和夫君,必当让他不得好死”
铿锵跪地,沉默中酝酿的孤勇,是在血腥中长出的硕果。
他们,在为荣耀而战,更在为自己而战。
他们的父辈能让这山河一统,他们也当承父辈之遗志,将这灰茫茫的山河,还诸本来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