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烬墨让人抬出来的吃食,他们就算有九条命,也不敢随意吃。
让御前侍卫一道吃,是为了让这些个百姓放心享用这等用金银堆砌出来的吃食。
吃一口,便是寻常百姓家中数月的嚼头。
命令下达,御前侍卫便先从离孙尚书近的菜食开始端。
这般频繁进出往返让沈烬墨觉得头疼,眉头一锁,指了指眼前玉桌。
这用金丝楠木做底,和田玉雕刻山水为面的桌子,被二十来个御前侍卫合力抬到了府门前。
“孙尚书招待沈大人的膳食做多了,让我等抬出来与民同乐。”
围观之百姓从未见过这般花样百出的吃食,有些跃跃欲试,却又不敢轻易动筷子。
御前侍卫将一应金银玉做的餐具用布袋子装着放到递上,自顾自拿着趁手的碗筷就开始吃了起来。
各自略微用了几口,便将筷子收起来了。
一应百姓仔细瞧了一阵这些个侍卫,一窝蜂似的冲上来,连碗碟都不用,直接上手就抓着吃。
“好吃,好吃,这也太好吃了。”
“拿这么多菜特地来招待沈烬墨这奸臣,也太过浪费了。”
“我瞧着不像是特地招待沈烬墨,你们看看这桌子这碗碟,说明这孙大人往日就是这般奢靡。”
“可我怎么听说这孙大人最是清廉,往日同咱们吃的都差不多。”
“那就是沈烬墨威胁孙尚书,不弄这么多菜便要了他的命!”
“欸,兄台你长点脑子吧,这菜可以让厨子做,这桌子碗碟,可都是要细细雕刻的,我瞧着这孙尚书是个巨贪。”
“那沈烬墨带着这么多侍卫来尚书府,莫不是来查这贪官的?”
“这可是沈烬墨,你怎能把他想得这么好?”
“沈烬墨无利不起早,必然是皇上手里握住了确凿证据,沈烬墨抓住这契机来搜刮银子来的。”
“有道理。”
“说得对。”
“他只管贪,皇上圣明,下一个被查抄的就是沈烬墨。”
府外的议论透过管家,传到了孙尚书耳中。
这么简简单单一顿饭,就让这神都百姓对孙尚书的态度,急转直下。
这一局,夏弘不仅要手握证据,还要通过收拾他,而招揽民心。
沈烬墨,好手段!
极好的桑蚕丝披风被冷汗浸润,孙尚书强装镇定:“沈烬墨,是皇上让你来给本官这下马威的?”
沈烬墨眼眸凌厉,平静的言语满是挑衅:“本大人饿了,要将孙大人这饭碗吃了。”
沈烬墨说的是要,而不是想。
孙尚书挥手让一应姬妾尽数退下:“于皇上而言,本官这有着从龙之功的人,哪里是你能轻易动的?”
沈烬墨坐在正厅的门头之下,正午的日头被他挡在身后,一丝也入不得这有户部尚书所在的屋内。
无形的手,在孙尚书周边游走。
伴随着急促的呼吸,是上下起伏的胸膛。
沈烬墨问:“孙大人还有什么想交待的吗?”
“沈烬墨,你年岁轻本官不怪你,本官手握户部,这天下半数财富都由本官一句话而定其走向,你觉得单凭你就能动本官?”
沈烬墨从椅子上起身,这屋内又暗沉了几分:“我何时说过皇上只动你?”
“哦,对了,你还不知道吧,陵王妃自知罪孽深重,在写下户部侍郎所犯之罪后,自缢于陵王府。”
“陵王本人这些日子日日都捧着那份自罪陈词,跪在金殿外头祈求皇上宽恕。”
夏陵没敢走露陵王妃自缢之讯息,在皇命下达之前,任何影响大局的风吹草动,都有可能让夏弘直接将夏陵给砍了。
孙尚书两手紧紧攥住椅子扶手,嗓音染上颤抖:“说吧,这次想要多少?”
“孙大人总是听不懂人话,你手里这些个都是皇上的,怎么如今就成了你的呢?”
轻声一笑,藏着讥讽:“我差点忘了,孙大人从来就不是人,而是豺狼,自然只装得下利益,哪里听得进人话。”
“没有我当年替他四处筹划,他能坐上这皇位?”
孙尚书这话刚说完,便已经知晓其失言,当即开口找补:“本官愿意为抗倭之战再捐两百万两。”
曾经连出一万两都要哭爹喊娘的人,今日一开口就是两百万两。
沈烬墨要笑不笑的看着孙尚书,眼中的沉冷化作凉薄,继而染上死气。
孙尚书周身的汗毛骤然竖起,感觉牛头马面正站在他身后。
回头看了一眼,孙尚书两臂将自己抱紧:“沈烬墨,他连先帝都敢杀,他连先皇后都能占为己有,你跟着他干,也逃不过一死。”
“我有银子,你有武功,你带着我逃,我们俩就都能活下来。”
沈烬墨亲见孙尚书把不该说的全部都说完了,便知晓不论是在百姓心中,还是在夏弘心中,孙尚书都得死了。
回头朝着负责记录的三名暗卫点头,那些个在尚书府门口吃得酒足饭饱的御前侍卫将腰间佩刀抽出。
一时之间,哭嚎之声弥漫在尚书府之上。
一箱接着一箱的黄金白银被从内库抬出,孙尚书急到从椅子上猛的起身,试图拦截住他努力半辈子才得来的财富。
沈烬墨一鞭子挥下,血腥浸润几缕露进花厅的光亮,刺破孙尚书那被华服包裹的肮脏肉体与灵魂。
沈烬墨一脚踩断孙尚书的小腿,曾经无人敢动的天子近臣,如今之生死已然把控在沈烬墨手中。
“妨碍本官执行皇命,诛九族!”
不是警告,沈烬墨下达的是命令,宣告的是死刑。
剧痛催生冷汗与热泪,孙尚书容色煞白:“你动了整个户部,那这天下财政之公务,何人来理?”
沈烬墨朝前走了几步,阳光盈满室内,独跪在沈烬墨眼前的孙尚书和沈烬墨本人,得不到一丝透亮日光的眷顾。
不过没关系,沈烬墨的光,已经被沈烬墨藏在家中。
“孙大人是觉得自己这些年将这国库打理得极好?”
“还是说孙大人觉得自己殚精竭虑替这天下百姓谋到了真切福祉?”
又是一脚,踩在孙尚书撑在地上的手掌之上。
亲历数载的民生疾苦,在这一瞬找到了宣泄之出口:“你哪里来的底气觉得这天下之账,失了你便运转不下去?”
“皇上既然要动,你又是缘何觉得没有万全之策?”
“如今你死到临头,你又凭什么觉得这户部的人还会誓死效忠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