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南星自从手头阔绰了,便有在衣裳里藏点银钱的习惯,今日便正好派上了用场。
拿出两张面额颇大的银票,谢南星颇为熟络的塞进了小太监的手中:“多谢公公对我和韩世子的照顾。”
小太监瞧着这能抵自己一年俸禄的银票,想着谢南星与沈烬墨的关系,当下容色便缓和了不少。
途径一处人迹颇少的宫道,谢南星才凑到小太监身侧询问:“不知九皇子如今苏醒了没?”
小太监低着头走路,嘴唇张合的弧度极小,若不仔细瞧,压根瞧不出他在说话。
“刚刚午膳之时醒来了一次,如今又昏睡过去了。”
谢南星又问:“现在这解药研制出来了吗?”
小太监脚下的步子刻意放慢:“已经让八皇子试了几次药了,必然是要确认无害才能用到九皇子身上。”
这皇宫的风头,就在这一味解药之中换了方向。
往日稳稳压夏域一头的夏城,如今也只不过被当作夏域的药童在使用。
所谓的真相到了如今这般程度,早就变得不再重要。
及至纤云宫,林公公亲自迎了出来:“韩世子,谢公子,这些日子两位受苦了,奴才先领两位去用些膳食。”
谢南星和韩洲同时拱手:“有劳林公公。”
日头大亮,谢南星坐在树荫下临时摆放的木桌前,用余光默默打量着这纤云宫的布局。
与谢南星往日见过的繁华宫殿比起来,这纤云宫也不过是沾了个宫的名头,真要细细看,其实也就比谢南星和沈烬墨在云槐村的草屋大上些许。
可要在这等金玉堆砌之所有这样几间与大势格格不入的农家小院,是需要足够多的偏爱,才能够的。
接着低头用膳的瞬息,谢南星瞧见那太监来来往往之处并非是这纤云宫的正房,而是比之正殿小了不少的偏殿。
显而易见,夏弘住不进钟元元的宅子,更走不进钟元元的心。
数日未曾规律进食,再加上谢南星今岁食欲一直不好,便只就着小菜喝了点清粥暖胃。
等到谢南星吃的差不多了,韩洲才自个儿将剩下的餐食全部都用完了。
但凡皇上所安排的餐食都是御赐之物,本就不当有一丝剩余。
用完这午膳,两人歇息了一盏茶的功夫,便见到了自夏域卧房方向而出的夏弘。
隔着尚远的距离,谢南星和韩洲便跪了下来。
韩洲刚要开口请安,便被谢南星扯了扯衣袖,用眼神将所有言语全部都压下。
因为如今这纤云宫内的每一个人,走路的步子都极轻。
包括夏弘这一国之君。
如果谢南星没有猜错的话,钟元元这些日子熬下来,指不定今日才睡上这么一会儿。
林公公朝着谢南星和韩洲挥了挥手,两人便从地上起身,跟在林公公身后入了偏殿。
重新匍匐跪地,两人道:“皇上万安。”
夏弘端坐在一把显得有些陈旧的太师椅上,并没有让两人久跪的念头:“起来吧,赐座。”
“谢皇上隆恩。”
起身弯腰退到软凳之侧,缓缓落座,同时低头等着夏弘的发问。
打量着谢南星这明显憔悴的容颜,夏弘道:
“忘衡赈灾之前求了朕替他照顾你,可因着小九之事,朕今日才分得开身,那臭小子回来若是知晓了,指不定要同朕闹起来。”
君心无常,谢南星闻言当即从软凳之上起身,朝着夏弘叩首:“草民乃九皇子伴读,未曾保护好九皇子自然是罪,请皇上责罚。”
满意于谢南星的谦卑与识趣,夏弘微微点头,林公公扶着谢南星重新在软凳之上落座。
纤云宫于夏弘的意义不一样,夏弘也不愿多留外人在这宫内,自然也不愿意多做迂回。
“那日到底发生了何事?”
韩洲从软凳之上起身,躬身通禀:
“启禀皇上,那日天气闷热异常,我等刚一入了课堂,便有宫人给众人奉上了冰盏果子。”
“因着两位皇子都在我们课堂,往日独一份的果子我们也常吃,众人不疑有他,端起冰盏便吃了起来。”
“谢南星入课堂的时候,臣的冰盏刚吃完,想着谢南星身子骨不好吃不得冰盏,臣又有些嘴馋,便把谢南星那盏一道吃了。”
“而等到臣将那冰盏用完,九皇子忽然倒地,谢南星便赶紧让臣背着九皇子去了太医院。”
韩洲不急不徐的将知晓的前因后果全部交待清楚。
而这交待的间隙,也给足了谢南星充足的时间去思索清楚,他今日要说些什么,他又能说些什么。
那一日谢南星在学堂展露出来的异样,略微一询问便能探索道。
所以谢南星明白,那日发生的一切,他必须一字不落的说出。
这里是皇宫,发出这般询问的是天下之主。
谢南星今日撒下的任何谎言,来日都会变成沈烬墨前进路上的绊脚石。
韩洲落座,谢南星起身道:
“那日天气暗得明显,草民从马车上下来之后便不敢走得太快,待经过宫门口得检查,便有一小公公走上前来替草民引路。”
“因着往日草民在这皇宫也多有公公照拂,草民便跟在公公身后走着,待走到一半之时,那小公公便叮嘱草民,不要用宫学里的任何东西。”
“草民身子骨不好,纵然没有听到这般叮嘱,大早上必然不会用那冰盏,可当韩世子夺过草民的冰盏之时,草民下意识就是要去阻拦。”
“草民该死,是草民连累九皇子中毒,请皇上惩罚。”
所有人都能看出那毒就是冲着夏域去的,而谢南星今日这番话说出,那便证明下毒的并不止一拨人。
最起码其中一人要的只是夏域的命,而另有一波要的是夏域和谢南星两人的命。
夏弘端起手边茶盏:“你又缘何要来求见小九的…阿娘?”
“草民想着,所有人都知晓这般事情发生之后,必然是要去求皇上才能谋得一线生机。”
“而您那时正在金銮殿早朝,从宫学到金銮殿只有一条道,草民怕自己真去了那边,便再也没人去救九皇子。”
“故草民只能明面让旁人去金銮殿求助,自己则威胁了奉茶的公公带草民来了纤云宫。”
谢南星知道这皇宫除了夏弘,只有钟元元想让夏域活。
所有解释落下,谢南星又一次请罪:“草民违背宫规,擅闯后宫,请皇上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