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公公满面喜气,身后跟着将近二十来个宫女太监,朝着大牢而来。
这些个小太监手上都满满当当的,要不就是拿着衣裳赞佩,要不就是端着洗漱用具,还有两人手上还拿着两大块深色的围布。
一入大牢,早早恭候的狱卒就亲自替林公公将牢门打开,识趣的带着所有的狱卒离开。
纵然没有用重刑,一月有余的牢狱生涯,将两个用金玉养出的贵人,糟蹋到狼狈至极。
“奴才参见两位主子。”
林公公朝着两人打了个千儿,随即开言解释道:“皇上一片慈善之心,纵然知晓夏公子是谋逆之罪,也只是将夏公子与夏夫人贬为了庶人。”
既已遭受贬谪,这世间便再无逍遥王与逍遥王妃。
夏彻听了这话,略微麻木的眉眼顿了好一阵,才闪烁出些许欢喜。
扶着肚子已经非常明显的陈萝跪下,两人双双朝着皇宫的方向叩拜:“草民叩谢皇上隆恩。”
往日势同水火的两人,在这困境之中相互扶持了这般久,如今看来,还真有了几分夫妻和睦之感。
但是啊,这般好不容易生出的和睦,也不见得还能留多久。
林公公眼眸中透出些许可惜,微微拍手,原本等候在牢房外面的小太监便走了进来。
“还请夏公子与夏夫人稍作梳洗,事后老奴将送二位到宫门口,此后便由沈大人亲自将两位送出洛安。”
“自此之后,这洛安便是两位这辈子都不能再踏足的地方。”
“皇上怕二位贵人出宫之后日子过得艰难,各色金银珠宝送满了满满两大箱子,都放在了马车上。”
“皇上啊,终究是把夏公子放在心坎上的。”
夏彻朝着林公公微微点头,似乎有些疲惫,不太想应付此刻的林公公。
林公公也犯不着和这么个将死之人计较,随即让两名小太监将帷幔拉起。
约莫半个时辰过去,陈萝和夏彻换上了干净的衣裳,画上了精致的妆容,戴上了昂贵的首饰走出了大牢。
乍一看,不知道的必然以为这两人不是被关了大牢,而是在皇宫享福呢。
及至宫门,数千围观的百姓在看到夏彻和陈萝的那一瞬,爆发了惊天的喜悦。
以蚍蜉之力战胜了巨树,的确值得欣喜。
林公公亲自搀扶着夏彻和陈萝上了马车,眼泪从林公公眼角滑落:“夏公子,夏夫人,一路顺风。”
推开马车车窗,蓦然回首,夏彻看着这座他住了十数年的皇宫,温润的眼眸深沉了几分。
城墙之上多出了一道明黄的身影,从那红肿的眼眶中透出的是深深的慈爱。
夏彻知晓此刻的夏弘想要的是什么。
为了沈烬墨日后的路好走一些,夏彻自当如了夏弘的愿。
夫妻二人双双走出马车,朝着城墙之处叩首:“草民\/民妇叩谢皇上恩典,此后天高路远,望皇上万自珍重。”
这一言落下,眼泪顺着夏弘的眼眶落下。
似是不忍再多看这一幕一眼,夏弘背身而站,随手一扬,那搭载着夏彻和陈萝的马车,朝着城门而去。
待到那马车彻底消失于眼底,夏弘又匆匆走下城楼,朝着那马车消失的方向追去。
尚未来得及散去的人群见到夏弘的出现,纷纷跪地叩首。
“皇上仁德,皇上仁德。”
人群之中不知谁率先开了口,那些本来是想替夏彻撑腰的百姓,也开始附庸起这句话了。
霎那之间,盛世之繁华与明君之气象,重新在大夏皇朝的宫门前装点。
待到夏弘重新入了皇宫,那些三五成群的人一边朝着马车消失的方向追去,一边细细碎碎议论起来。
“皇上对逍遥王可真大方,那么大一车子金银珠宝,说给就给。”
“我听说沈大人只送到城门,也不知出城之后是否会有人护送他们。”
“既然是庶民了,曾经拥有的一切自然不能被带走。”
“那带着这么多金银珠宝,岂不是极其危险。”
这一言落下,周遭百姓同时对视,继而纷纷噤声。
他们这些百姓都能瞧出来的东西,这满朝文武能看不出来吗?
但这满朝文武都认可了这般结局,他们这些无权无势的人只能选择少说。
为了夏彻,他们能做的,都做了。
剩下的便只能听天由命了。
沈烬墨将马车送至城门之时,日头已经落山,但这天光还算明亮。
翻身下马,沈烬墨敲了敲马车窗户。
夏彻将车窗打开,看着沈烬墨的眼眸含着浅浅的笑:“多谢沈大人。”
一路护送夏彻而来的百姓听了这话,自以为夏彻是感谢沈烬墨护送了他这一程,还觉得夏彻这人真是慷慨,一下子便原谅了沈烬墨对他造成的伤害。
可沈烬墨却明白,比之护送夏彻出城,前期的各种筹谋和事后的所有收尾,才是在逆天而行。
“夏公子,夏夫人,本官便护送两位到此,日后的路都由你们两人走,因果都由两人来担。”
夏彻朝着沈烬墨点头,看着那排成长龙的百姓,转头与陈萝对视。
曾经的夏彻以为这天下百姓只有被上位者保护的份,而今日,受了这洛安百姓守护的夏彻,来日自当更加用心庇佑这万民。
陈萝微微拍向夏彻的手:“殿下想去,便去吧。”
“阿萝稍微等我一会,我去去就回。”
推开马车车门,夏彻踩着车凳下了马车,朝着身后的百姓沉沉鞠躬。
没有言语,嘴角的笑拥有着福泽万民的恢弘力量。
夏彻将这一双双眼眸中布满的期待看在眼中,转身再次上了马车。
马车朝前行进,身后的百姓接连跪地,将曾经的先帝嫡子,将曾经的逍遥王送离了神都。
他们,期待来日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