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的日头洒在钟落月和夏陵身上,添不了任何暖意,反倒让人打了几个寒颤抖。
沿着僻静的鹅卵石小路走在御花园内,夏陵微微弯腰扶着疲惫的钟落月。
嗓音压得颇低,目光直直看向前方,钟落月问:“皇儿,你可听过捧杀二字?”
“母后多虑。”夏陵拍了拍钟落月的手背:“孤是父皇的嫡长子,夏彻自父皇登顶皇位的那一瞬,便是父皇皇位的威胁。”
“纵然是这般威胁,父皇也只是将他养废,依然锦衣玉食的供着。”
“父皇是有一颗仁善之心的。”
钟落月一手猛的抓住夏陵,想将她儿子这彻底废掉的脑子抓回来。
杀兄夺嫂,将所有儿子变成其巩固权力的棋子,这样的人心里只有权力,哪里来的仁善?
“母后。”夏陵眉头一瞬皱起,又回归平静:“母后,比起那个皇位,儿子更想有一个完整的家,有一个真心待自己的父亲。”
钟落月觉得自己一颗心都快被扎透了,泪水顺着眼角滴滴落下:“皇儿啊,你这是在饮鸩止渴啊!”
反手拍了拍钟落月的手,夏陵安抚道:“母后,您莫忧,儿子心里有成算的。”
钟落月无助摇头,她不知道她那处事稳妥且心有成算的儿子,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变成了这副天真模样。
可她,想不出什么将他唯一儿子拉回来的法子。
亲自将钟落月送回寝殿,夏陵转头便朝着东宫而去,对钟落月这般哭哭啼啼的模样,很是不喜。
隔着远远的距离便瞧见正在东宫门口焦急踱步的黎源,一颗混乱的心因着见到黎源而逐渐安定。
“黎卿。”
黎源听到这声呼唤,当即朝着夏陵跑去:“微臣叩见太子,不知今日皇上急召太子所为何事?”
“黎卿日后可千万别告假,孤一刻也离不得你。”
轻拍黎源的臂膀,夏陵将今日金殿发生的一切告知了黎源。
黎源听完这前因后果,容色上的紧张散去:“太子今日这事做的极好,皇上今日这般做,也不过想试探您是否是个好儿子。”
“一个四品户部侍郎之女,您娶进东宫了,是死是活还不是由您说了算吗?”
“来日真有了那般更适合的太子妃,直接让这女子病死不就好了?”
“您再看我们安排人刺杀谢南星,差点要了谢南星的命,皇上不一样没有惩治您,还让您这大婚办得比逍遥王都风光?”
“皇上这只不过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你户部侍郎家虽然官职不高,但架不住他有钱啊,等到那人死了,那些嫁妆银子不都随便您处置吗?”
夏陵越听越觉得夏弘始终是疼他的,心情变得愉悦,那被恐慌压住的恨又生了起来:
“孤还是气不过,今日在那大殿之上沈烬墨处处与孤为敌,若非他,孤这原配太子妃的身份当给身份更贵重的人,比如韩淑。”
“沈大人不好对付,但他那人尽皆知的软肋,拿捏起来岂不是轻轻松松?”
黎源快步凑到夏陵耳畔:“微臣听说沈大人从姑苏到洛安,日日都同谢南星在那船上燕好,连房间都没出过。”
“这男人真上了床那还有什么理智可言?沈大人这般针对您,指不定就是为了哄那人开怀呢。”
夏陵脑海里浮现出谢南星那张脸,心头莫名发痒,想着这次直接安排人刺杀谢南星都没出事,胆子又大了几人。
低头附在黎源耳畔,夏陵略微交待了几句。
主臣对视,同时在屋檐之下笑了出来。
而刚给夏域上完课,缩在东宫狮子子后面的旬湛嘴里叼着根草,将这一番言论听了个十成十。
一把将嘴里的草扯下,旬湛容色染上邪肆,一个一石二鸟的计划,在旬湛脑海中猛然攀升。
夜色已深,乌云蔽月。
杨槐白日去侍卫司等了田定一下午没看到人,再略微打探才知晓这人如今是从三品的都督,大部分日子都在带着一伙子勋贵子弟喝酒玩乐,偶尔才回这侍卫司点卯。
杨槐怕今日不交待,明日田定又要找不到踪影,没办法,杨槐只能去了田府。
府邸守门的小厮认识杨槐,便直接将杨槐领进了田定的院子。
稍微坐了会,好不容易等到田定归来,结果这人竟然还是一副醉醺醺的模样。
不放心将谢南星交待的事情让这些仆从转达,杨槐又不想在这里耗到第二天,一眼瞄准了屋外那养着睡莲的小水缸。
快步走到水刚前,杨槐端着满缸水朝着田定泼去。
兜头冷水浇下,四周陷入死寂,所有的仆从一瞬逃窜,装作没有看见这一幕。
田定被杨槐欺负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他们其实看习惯了。
颤抖着从这透心凉的感觉中走出,待到瞧清杨槐模样之时,大声吼道:“杨槐,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啊?”
“田定,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啊。”
霎是贴心的替田定将头上的枯荷扯掉,杨槐嗓音透出笑意:“小爷还当你进侍卫司是为了当个好官呢,谁知道日日都在花天酒地,我都替你丢人。”
生意场上能叫得上名头的就那么几家,在杨槐还没被人陷害之时,两人的关系还挺好。
“杨槐,你怎么在洛安,你来找我是没银子了吗?”
想到这一种可能,田定开始从怀里掏银票:“我一直都在找你,你一点功夫都没有,我总怕别人欺负你。”
“不用。”压住田定的手:“我现在的主子是谢南星,他明日约你到谢府用晚膳,到时候你若心疼我,多给我主子投点银子就好。”
田定仔细琢磨了一阵这句话,一手摩挲着下巴道:“杨槐,你小子还真有本事,一找就找了个最大的靠山。”
也不在乎什么面子,直接朝着杨槐跪下,抱住杨槐的大腿:“日后我被沈大人揍时,还请你多在嫂子面前替我美言,让嫂子拉一拉我。”
“呵呵。”也不理会田定这般模样,一脚将田定踢得远远的:“明日别迟到,不然你会被沈大人剥下一身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