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太傅府交完大字回来,谢南星找了本正经的书出了书房,躺在院内的摇椅上接受着思想的洗礼。
小高一边拿巾子擦着脸上的汗,一边摇着扇子给谢南星扇风,生怕这暑气热到了谢南星。
“小高,你莫扇了。”
因着原本身子骨就虚得过分,旁人暑热难耐之时,谢南星却觉得刚刚好,甚至到了夜晚,谢南星还得盖上毯子。
和谢南星完全不一样,小高因着本身就有点胖,夏日什么都不做,便能热出一身汗。
如今太阳虽快落山,可地上的暑热未消,不一会就能将小高蒸出一身汗水。
“天色快暗了,奴才替您扇一扇,还能赶一赶蚊虫。”
“我戴着香囊,这里又熏着艾蒿,没有蚊虫会咬我。”
谢南星将小高手里的蒲扇拿过来:“我本就不热,你在这边我瞧着反倒热了起来,你去屋里凉快一会,等会晚膳再来伺候我。”
沈烬墨一贯是能忍的性子,为了谢南星的身体,正房里的冰鉴也只有谢南星不在的时候,才放着降一降屋内的热气。
等到谢南星进房之时,那冰鉴必然要撤去。
小高此时进去,的确凉爽。
谢南星一手握着蒲扇悠哉悠哉地摇着,借着夕阳不急不躁地看着书。
正院门口陆陆续续有从外面进来的仆从,远远瞅着谢南星就会端正磕头行礼,和往日松紧得宜的模样很是不一样。
瞧着像是害怕谢南星会吃了他们。
原本清清静静看书的状态被打破,谢南星看不进书本上的内容,便干脆把书放下,接过丫鬟递过来的果子吃着。
但这果子吃得也很是不清净,不论谢南星是在院内还是在屋内,动不动就要抬手让那些跪下的仆从起身。
也不是谢南星想抬,而是他不抬,那些人便一直跪着。
终于挨到晚膳的点,谢南星在小高的伺候之下吃着膳食。
药膳吃完谢南星觉着有些腻人,放调羹的声音略微大了些许,小高就被吓到“噗通”跪地。
“你怎么了?”谢南星狐疑地垂下眸子:“这一天一个个动不动就跪我作甚?”
谢南星有些迷信,他总觉得若不是命格足够大,经常受这些人的叩拜会容易折寿。
谢南星还想着能多陪着沈烬墨活几年。
“无事无事。”小高扯着略微虚浮的笑从地上起身,招呼了几个丫鬟进来收拾桌子。
谢南星的余光瞥到那几个端着碗碟的丫鬟,颤抖的幅度尤为明显,容色上透出的白比他这个病秧子都明显。
细细一闻,谢南星能闻到陌生的药味。
所以绝对发生了他不知晓的事情,而这些人都在瞒着他。
谢南星也没有逼问的欲望,等沈烬墨回来,他问问沈烬墨就都能知晓。
稍微发了一会饭懵,谢南星脱掉袍子开始在院内打五禽戏。
往日这个时辰小高去给他准备洗漱用具,因着他不喜人伺候,必然不会有人时刻守着。
但此刻,四个奴仆正端着铜盆帕子等一应器具等候在一边,头颅虽低垂,但只要谢南星喘气声稍微大几分,这些人便会被吓到跪在地上。
这种感觉过于压抑,谢南星非常不喜欢:“你们都忙自己的去,实在没事做就早点去歇下。”
双膝跪地,腰背匍匐,求饶之言语频频传出:“小公子饶命。”
重重呼了一口气,谢南星抬了抬手,放柔了嗓音:“都下去,有小高伺候我就好。”
跪地的奴仆壮着胆子抬头,确认谢南星真的没有生气,才规矩起身离开了院子。
两遍五禽戏打完,月亮便挂上柳梢。
谢南星沐浴结束就换上桑蚕丝的亵衣裤,小高拿着帕子给谢南星绞干头发,谢南星则坐在摇椅上看着院门。
沈烬墨若是回来的晚,谢南星便是这样等的。
这段时间沈烬墨似乎忙碌了一些,偶尔回府会晚点,但都会招呼墨平来和他打声招呼。
可今夜没有。
前因后果凑在一块,谢南星心头生出诡吊之感,稍微沉浸一瞬,谢南星的心被恐慌萦绕。
他怕有人欺负沈烬墨。
他怕沈烬墨受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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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平此刻正像个无头苍蝇,绕着宗祠四周一圈一圈转着。
打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想到沈烬墨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亲手打杀了这么多人,他更没想到沈烬墨最后还会与沈骏和夏欣动手。
可他想没想到其实都没什么用。
沈烬墨想做的事情,墨平没有阻挠的可能。
毕竟这世间只有一个谢南星。
神色沉重的墨安从暗处无声走到墨平身侧,一手拍着墨平的肩膀,两人去了更隐蔽之所。
“两位主子那边怎么说?”
“今日是真的伤了心,刚刚府医来了好几拨,长公主卧床昏迷,侯爷那眉头到现在都没放下过。”墨安也是一通忙里忙外,到了这个时辰才能来和墨平见了面。
“当年那位主子中毒昏迷,被迫将皇位拱手让人时,两位主子都没有这般伤感。”
“唉。”墨平又如何不知,可他现在的主子是沈烬墨:“你能让我进去瞧一眼世子爷吗?”
墨平找了许多往日相熟之人,曾经的关系再是不错,也没有任何人敢在这个关口卖墨平面子。
墨安拿不准主意,但他也见不得墨平这般焦急:“世子爷到底怎么回事,好好的就下了这么个死手,连遮掩都不带?”
“不是忽然,是这府邸对小公子的诋毁持续了大半年,今日世子殿下亲耳听到的那些话,简直不堪入耳。”
那些话,墨平不敢复述。
这些个敢妄议主子长短的人,就当乱棍打死。
可沈烬墨今日波及的人太多了。
未经核实,直接由着性子抽了大半个公主府的下人,长公主惯来治家公正严明,此事必然需要给出一个交待。
墨安与墨平沉沉对视,他们跟着夏欣与沈骏刀光剑影中走了这么多年,立即意识到这般失常行径不若表面看到的这般浅显。
墨平见墨安仍然在彷徨,朝着墨安逼近,唇贴上了墨安的唇,扎扎实实亲了好一会。
“我想进去见世子爷,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