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沈烬墨临时有点私事,没能来接谢南星放学,今日瞧见沈烬墨,谢南星被旬湛逼出的那点子不悦都彻底散了,一颗心仿若被一层一层的棉絮包裹着,舒适极了。
接过谢南星的书袋,并未递给墨平,而是跨在自己肩膀上。
提着谢南星上了马车,车门关闭,沈烬墨那副面对韩洲时的冷面被柔和替代。
“沈烬墨,今日上值如何?”
“听你的话,又在侍卫司睡了大半日。”
“你自己想睡,可别赖着我。”
看着自己斜挎尚有余地的书袋被沈烬墨撑得紧绷,谢南星便朝着沈烬墨伸出手,意图夺回自己的书袋。
“快给我,你别把我书袋给撑破了。”
伸手拍了谢南星的掌心一把,老神在在道:“撑破就撑破,再给你买更好的。”
谢南星一声哼笑:“就你上值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模样,能挣几个银子?”
“养你能花几个银子?”
也就只需要买点衣裳,喝点骨头汤,再吃点汤药,沈烬墨养得起。
白了沈烬墨一眼,谢南星开始说正事。
“我上学首日旬湛就在让我选择站队九皇子,今日他又借着教我弹琴,来催我了。”
“我说这事儿我做不得主,要听听你的建议。”
傻子都知道旬湛的意图在沈烬墨,可不是谢南星这个病秧子。
“嗯,做得很对,往后不想应的事情,都拿我当借口。”
“嗯?我是这个意思吗?”谢南星觉得沈烬墨这纵容人的模样有些过分了:“沈烬墨,我在问你的建议,你认真一点好吗?”
未经一瞬思考,沈烬墨心里的话脱口而出:“谢南星,你可以成为你自己。”
在这个带着点微热的晚春里,沈烬墨告诉谢南星,他可以为自己活一遭。
但话说出口,沈烬墨就知晓自己这句话有多离谱。
他们何曾有机会成为他们自己?
谢南星听着这话,大脑更是直接一片空白,脑海中闪烁着无数疑惑。
生平第一次,有人告诉谢南星,他可以做自己。
那他自己又是怎样?
唇齿几经嗫喏,谢南星没找到答案:“沈烬墨,他们想要的是你,最起码先是你。”
风透过窗柩吹来,乱了谢南星的头顶的碎发,沈烬墨一手支在窗边,静静看了好一会谢南星。
“那便答应吧。”
“沈烬墨,我只想做对你有价值的事情。”
谢南星的神色是少见的严肃:“若这个事情于你而言没有任何意义,那我没必要去做。”
谢南星曾经穷其一生只追求安安稳稳活着,说他得过且过也好,说他不思进取也行,他早已不在乎。
可如今的谢南星已经死了两次,活着固然重要,但看着沈烬墨赢,却更重要。
“谢南星,早点养好身体。”
谢南星拧眉询问:“我们刚刚聊的是这个话题吗?”
转移目光,沈烬墨透过窗外看着悠远的天际:“你身体好了,对我才是最有价值的事情。”
字字平淡,字字滚烫。
在这个微风徐徐的午后,谢南星莫名觉得沈烬墨这人好看得过份,话好听得过份,对他好得也过份。
谢南星的心底,似乎有一颗种子在破土而出。
因着沈烬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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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侯今日与友人相会未曾去军营,也不在府邸,旬澜掐准时机出现在忠勤侯府去军营的必经之路。
他在等着韩淑的出现。
鉴于如今之局势,旬澜心中知晓,这一桩婚事想要直接让夏弘赐婚必然行不通。
唯一能行的路便是夏陵和韩淑痴心互许,韩侯进宫请婚,皇后再从中推波助澜,方有一线成算。
这些日子拜访韩侯的太子内臣来了一波又一波,韩侯虽未曾怠慢,却也没有给过一句准话。
旬澜并不觉得以夏陵如今且嫡且长的身份需要这么早集结势力,在这般处境之下,夏陵动了便会立即处于弱势。
可旬澜感觉到了夏陵抑制不住的躁动,甚至传递出了想冒险的念头,旬澜不得不亲自来这一遭。
若此路不通,旬澜还得另谋他法,必然不能让夏陵走了旁门左道。
马蹄踩过洛安的青砖地板,旬澜抬头看向朝前行进之人,估摸着距离合宜,直接张开双臂堵在道路正中间。
韩淑紧拉缰绳,通体雪白的千里马堪堪停在旬澜面前。
抬首与韩淑对视一眼,旬澜匆匆低了头。
坐在高马之上的女子通身开阔张扬,旬澜从未在这神都贵女身上见过。
“郡主,在下旬澜,可否借一步说话?
“旬大人。”韩淑坐在马上握着马鞭朝着旬澜拱手,嗓音较之寻常女子大了不少,透着股子坚毅之感。
“人都只能活一次,日后莫要这般冒险。”
没有攀谈的念头,一手指向身侧,见旬澜没有让路的动作,韩淑驾着马往后退了几步,再次朝旬澜所在方向疾驰。
马蹄高高跃起,千里马直接从旬澜头顶越过,朝着忠勤侯府的方向驰去。
濒死的恐惧萦绕在旬澜心间,缓缓回首,那离去的背影墨发飞扬,紫袍飘飘,处处彰显着与沉闷深宫极致的冲突感。
久久回神,旬澜踏着略微虚软的步子朝着前方走去。
如他这等以谋算图未来之人,生平第一次为自己未曾与韩淑谋面,而肆意图谋其人生而心生迷茫。
可女子活这一世,成婚生子操持内宅已成定规定矩。
韩淑区区女子,再是肆意刚强,亦逆不了这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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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岁。”
吴辞修刚跪下,夏弘就亲自走下龙椅将其扶起:“太傅年岁大了,都说了就算见朕也无需再跪。”
“臣谢皇上隆恩,礼不可废。”
“你呀。”笑着摇了摇头,夏弘也明白吴辞修此次来的意图:“转眼又要到五月,太傅是否又要去终青山见故人?”
缓笑点头,提起故人,周身也氤氲上了柔软。
这世间也只有那一故人会觉着他柔弱,想要护着他:“老臣就这一故人,他这生辰老臣若不去,他在底下都会怪老臣。”
如今的朝堂重文轻武,吴辞修于满朝文武而言,是活着的祖师爷,夏弘甚是礼遇吴辞修。
“太傅为大夏皇朝立下汗马功劳,这般事宜朕自当应允。日后若是再去终青山也不用特地进宫走这一趟,让人递个折子进来就好。”
“谢皇上隆恩,今日老臣进宫还有一事,请皇上定夺。”
吴辞修从怀里拿出书笺,呈送到林公公手上。
夏弘摊开书笺:“太傅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