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南星重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微微抿唇,没有说话。
沈烬墨对他的控制欲好强,强到不像交付后背的兄弟。
而谢南星其实并不讨厌。
将自己写的大字放到谢南星面前:“那日是我乱发脾气,我跟你道歉。”
“你瞧着这要是罚的还不够,回家之后我再继续写,写到你满意为止。”
认怂和道歉,自然不能让韩洲这个外人看到。
谢南星伸手接过沈烬墨递过来的大字,稍微掂量几下,便知分量:“世子殿下这般空吗?”
“再忙也得先让谢公子消气。”
话应得很沉稳,未见一丝油腔滑调。
这次道歉沈烬墨是认真的,他知他那日的确过分了。
就算他要撒气,拿鞭子抽韩洲一顿便好,怎能迁怒谢南星这小病秧子?
谢南星低头将书收进书袋子,沈烬墨顺手接过书袋,两人并肩出了宫门。
墨平远远瞧见沈烬墨,就跑着迎了上来,先给两位主子行了个礼。
“谢天谢地,世子殿下您终于康健了。”
从沈烬墨手里接过行囊和书袋,墨平看着被摆在马车旁的车凳上,连忙跑到马车旁将车凳收了起来,满面笑颜站在马车旁。
“两位主子请上马车。”
“阿平,你把车凳收起来我爬不上去,你快把车凳拿过来。”
作为一个病弱的小矮子,没车凳就只能让沈烬墨抱着上车耶……
墨平并未动作,只是看着谢南星傻笑:“世子殿下在,哪里用得上车凳,改明儿奴才就一把火把这些劳什子都烧了。”
沈烬墨的手适时落在谢南星的腰上,将人往上提了提才放到马车上。
马车悠悠前行,墨平轻声哼着调子,心情好到人尽皆知。
“谢南星,你似乎重了些许。”
“是吗?”这话谢南星很爱听:“你觉得我有没有长个儿?”
“不知。”沈烬墨的确没注意到小矮子的个头:“等会下了马车,我再仔细瞧瞧。”
“哼。”淡笑不语。
沈烬墨这话说得好像自己是称,是尺一般。
就知道瞎胡吹。
马车停在侧门,沈烬墨先走下马车,再伸手将钻出马车的谢南星提到地上,颇为认真地看着谢南星。
伸出两根手指,沈烬墨比了个长度:“谢南星,你似乎高了一点。”
“真的吗?”谢南星低头看着自己的衣裳,愉悦溢于言表:“难怪这衣裳穿着觉得短了。”
沈烬墨又开始打量谢南星得衣裳,这些都是绿烟之前招呼人来量的尺寸,因着谢南星不敢乱花长公主的银子,便叮嘱裁缝略微做大了一些。
如今穿着刚刚合身。
所以这小病秧子是真的开始长个儿了。
谢南星原本就虚弱,如今还要分出精力来长个,沈烬墨有些担心他的身子扛不住。
“墨平,去将成阳秋叫过来,就说新的七叶重瓣莲到了,找他来重新开方子。”
“好的,奴才这就去。”
谢南星脚下步子轻快,浑身透着股子喜气,沈烬墨则落后谢南星两步,瞧着谢南星的模样,心坎变得软软。
一进入湘竹院,因着沈烬墨数日不在稍微宽松几分的氛围,一瞬紧了起来。
就连一贯话多的小高也没敢跟谢南星多说,只敢低头默默伺候谢南星。
午膳端了上来,沈烬墨用膳的速度很快,用完便安静坐在桌前看着谢南星细嚼慢咽。
怎么瞧怎么好看。
汤盅里的汤用完,谢南星抬头看向沈烬墨:“前些日子为何生气?”
这一问,原本伺候两人用膳的小高拉着小杆找了个借口出了厅堂。
开玩笑,主子的私事是他们能听的吗?
将谢南星的药膳从炉子上拿下来,倒进瓷碗中提前晾上。
“你说韩洲喜欢你,我不喜欢听这种话。”
“我说了,我会护着你,你不用找别人。”
“韩洲太怕他爹,他又生得一副花心的模样,看见我跑得比兔子还快,不顶用。”
沈烬墨的本意是告诉谢南星,韩洲并不能成为一座好的靠山。
但说出来,又不像这么回事。
谢南星接过晾好的药膳,慢条斯理地吃着:“他才十三岁,如何就能瞧出花心?”
沈烬墨反问:“你信不信我?”
这般场景一旦陷入自证,沈烬墨便彻底输了。
“沈烬墨,韩家满门忠烈,忠勤侯擅打仗却不擅教子。”
“韩淑为长姐,不爱红装爱戎装,虽稍通文墨,但也不足与教授韩洲。”
“我教韩洲,只是想让他觉得,他的亲人用生命护着的万里山河,在他需要时,被护之人亦会还他这恩情。”
未曾谋面,堪受恩德,旁人如何谢南星管不着,谢南星一定会对韩洲多用几分心。
沈烬墨问:“那你可知忠勤侯为何不愿让韩洲文武双全?”
“知。”谢南星点头:“忠勤侯夫人死于东倭之手,遵夫人遗命,忠勤候不想韩洲再上战场。”
“可韩洲心在边疆,困兽终有归林之日,无人能拦。”
“在此之前,学得越多,他才越有可能活着回来。”
“嗯。”沉沉一应,沈烬墨在这一瞬明白,谢南星心中亦装着山河百姓。
等谢南星用完药膳,沈烬墨半信半疑问道:“仅此而已?”
“唉。”轻轻叹了一口气,谢南星觉得很多事情还是要一次性说透,猜来猜去反倒影响他们对彼此的信任。
谢南星也很想给自己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画上句号。
“大夏朝男风盛行,我先不论我是否会喜欢男子,就我这身子骨而言,还真遭受不住那些。”
“再者,我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上赶着给一个男人做男宠,岂不是脑子有疾?”
义正言辞,谢南星还提出了自己的要求:“还请世子殿下日后莫要再提这些。”
沈烬墨沉顿之后再开口,嗓音柔了几分:“你身子骨不好,先莫要想这些。”
“你日后身子自会好起来。”
“大哥,不是你非要往这方面想的吗?”
“我没有。”
否定得很快,透着沈烬墨自己都不能理解的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