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买完衣裳和鞋子正好到了午膳的点,自草屋来了谢南星这么个小病秧子,沈烬墨便将一日两食改成了一日三食,比这云槐村的村民都要多吃一顿。
沈烬墨也乐得这般,让谢南星多吃一顿多涨点肉,早日将身子养好,是稳赚不赔的事情。
穿上合身的衣服,踩上合脚的鞋子,谢南星连板车都不愿意坐了。
谢南星一跳一跳的模样还挺可爱,沈烬墨虽喜欢看,但也不想让谢南星多走。
“去饭庄还有段距离,你这身子骨撑不了这么远,等会恶心了反倒什么都吃不下。”
听沈烬墨这么一说,谢南星顿了一瞬,便爬上了板车:“好吧,等我吃饱了,我再走一小段。”
说来也是好笑,活了两辈子,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带着谢南星量尺寸,买合脚的鞋子和合身的衣裳。
是只属于谢南星一人的,新衣裳,新鞋子。
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像是爱谢南星这个事情,并不是谢南星自己一个人在做。
“等你身体养好了,想怎么走就怎么走。”
沈烬墨说完这话,捏在板车扶手上的手莫名一紧。
为了让那位安心,若真遇上那生死一线的时刻,他手里的任何势力都不能去用。
他和谢南星的死活,一下子都压在了谢南星病弱的身躯之上。
就谢南星这破败的身体,真的能从云槐村走到神都吗?
若是实在走不到,他们两人便只能一块死了。
倒也,并不凄凉。
马车走进街角小巷,数不清的黑衣人从天而降,迅速朝着两人围攻。
沈烬墨一手推着板车,一手抽出腰间软鞭将前路清扫。
“乖乖躲好,不会让你有事。”
板车被推到巷子底部,从屋顶落下的人握着剑朝着谢南星刺来,沈烬墨迅速抬手替谢南星挡了一剑,再将谢南星塞进板车底下。
耳畔响起的厮杀并不陌生,血腥味充斥在谢南星鼻翼,过去将近半月的安逸,终究只是一场美梦。
谢南星没有选择闭上眼睛,他透过板车的轮轴,看着沈烬墨握着鞭子,将一个一个要他们性命的黑衣人终结。
是的,这些黑衣人不仅想要沈烬墨的命,谢南星,他们亦没打算放过。
沿路的百姓被这般血腥的场面吓住,开始四处逃窜。
不多时,热闹的街巷只余下惨叫声。
沈烬墨的嗓音谢南星记得很清楚,那么多的痛呼声,没有沈烬墨的。
可刚刚沈烬墨替他扛住那一剑时,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沈烬墨像是生来没有痛觉一样。
不,是人就会痛,而沈烬墨只是知道呼痛无用。
时间缓慢流淌,日头渐渐西斜,外面的黑衣人源源不断,似乎怎么都杀不尽。
谢南星哭了。
他不理解,为什么这里死了这么多人,却没有人报官,也没有人来救沈烬墨。
这个皇权至上朝代,容不下对弱者的慈悲。
板车又一次被压下又抬起,那些黑衣人的血顺着板车的缝隙,落在了沈烬墨刚给谢南星买的新衣上。
终于,所有黑色的身影倒下。
没有一瞬迟疑,谢南星从板车下爬出来,虚软的四肢颤抖着越过断臂残肢,来到沈烬墨面前。
“猎户大哥,你还好吗?”
沈烬墨的手臂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若是以往,谢南星本不至于这般慌张。
可这一次,原本应该漫出鲜红血液的伤口,如今流出的血是乌黑色。
这一道伤口,是沈烬墨为护住谢南星受的。
这毒若是落在谢南星身上,谢南星必然已经死了。
谢南星又欠了沈烬墨一条命。
“没事。”嗓音虚软,一贯锐利的眸子因着此刻挫骨扬灰般的疼痛失了神采,嘴角却在用力勾起弧度安抚着谢南星的眼泪。
扯过沈烬墨从不离手的鞭子,在沈烬墨的手臂上一圈一圈捆绑,试图阻止毒素的蔓延。
过于白皙的脸蛋被肮脏的鲜血沾染,豆大的泪珠延绵滴落,沈烬墨却觉得谢南星生得真好看。
就算是这般狼狈,谢南星也好看的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