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只是被他淡漠的眼神一瞥,庞存就不说话了,悻悻跟在庞礼身后,完全没有来时那般积极热情。
在不知不觉中,庞礼的地位明显超越了他。
香兰连忙跟着下楼,想要一探究竟。梅湛清却拉住了她的手臂,示意她不用着急。
香兰就不明白:“你不想早点回去?我跟着跑上跑下很累的!”
清晨的阳光从镂空的窗外洒进来,饶是身处另一个时空,也能感受到这里的冷意。
香兰摸着胳膊,往前迈了几步,梅湛清则用格外轻松的眼神地看着她,来到了之前经过的繁杂小巷。
这里很热闹。
街道上迎面飘来早餐的香气。
他顺手拿着一个葱油饼,埋头就吃。香兰看傻,不免惊讶地问:“这里的东西还可以吃吗?”
又经过一个小摊,梅湛清丢了个包子给她:“你以为我说想见识当年洪荒盛景,当真只是说说而已?”
他有这样的能力,却没机会使用,封印他全部力量的召唤符在香兰身上,除非袁香兰跟他一起去,不然,他什么地方也去不了。
低头,梅湛清微微皱眉:“你真的愿意放我自由?”
“为什么不?”香兰啃着包子,仰头看他,“我想,师父这次将你的招魂符交给我,只是提前知道了我们会在聿中大学遇上危险。可这件事解决以后,应该不会再有我们五个解决不了的麻烦。你也说你留下来是大材小用,我何必勉为其难?”
每一次说到这个话题,香兰的表情总是格外轻松,好似从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反而叫梅湛清有些看不明白。
回想起墨宁主神的交待,她让他保护好香兰的安全,绝对不能让她陷入险境。现在看,袁香兰的确法力不济,识灵体质又不够纯粹,虽然保证了袁香兰的安全,但这样的女孩别说驱魔,恐怕独立行动的时候连自保的能力也没有。
这不像是墨宁主神的手法,她明明可以将袁香兰打造成一个更强大的弟子,方才不辱没她的威名,可现在的袁香兰……
梅湛清皱眉看她:“其实,我可以教你法术。”
“不用了……”
“你想一直耐在月灵、杨卓身边,混吃懒做的成为新一代驱魔人?”
这话香兰可不爱听。
她仰头望向梅湛清一脸不耐的表情,微微皱眉:“你以为我想这样?月灵和杨卓那么厉害,每次我想帮忙,他们就已经把可以查到的事都查清了,留给我的都是一些棘手的问题,我想帮忙也不行。还好这次安排给我独立调查的任务,我也该好好谢谢你在危险关头救了我两次。”
“知道就好。”
说完这话,梅湛清便丢了手中油纸,扬起下巴,望向前方。
不知不觉中,他和香兰已经来到码头,庞礼穿成这样,自然不可能继续负责搬运货物。现在,他和庞存在一间商行工作,虽然负责的依旧是运送货物的事,但已经不是普通工人了。
梅湛清和香兰走过去,看见一位穿着打扮年轻靓丽的富商小姐正在和庞礼说话:“我带了早餐给你,你吃了再去工作吧。”
庞礼淡淡点头,冷冷清清地说好。
香兰的眉头又皱紧了,将那位富家小姐的面孔好好打量一番:“真不知道怎么想的,这么年轻的小姑娘喜欢谁不好,居然喜欢一个有妇之夫。”
“她不知道。”梅湛清说话的语调同样清冷,“就算她知道,你以为对结局会有什么改变?”
想来也是。香兰点头:“这类型的故事看得多,就连电视剧里也常演刁蛮任性的富家千金为了心头好,横刀夺爱。如果夺爱不成,她们多半会杀人泄恨,直到把对方弄到手为止。”
梅湛清皱眉,香兰的话还没有说完:“不过呢,也有心底善良的富家千金。可就算她们愿意放手让对方自由,她们身后的家族也不见得允许自家女儿惹上勾引有妇之夫的丑闻。”
并非看热闹,香兰说的都是实话,梅湛清的表情虽然依旧很淡,却渐渐生出了几分思考的意味。继续观察下去,富家千金和庞礼去了旁边货仓的办公室,庞存从兜里掏出一盒香烟站在门外,像是替两人放哨。
然而码头上仍是传来了不少窃窃私语,香兰听他们说着庞礼的事比唱戏还热闹。
一个说庞礼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一个说庞礼走了狗屎运。
七嘴八舌一议论,香兰这才弄明白,原来在庞礼跟随庞存来到这里工作不久,有天晚上就意外救下了被绑匪绑架的金敏。那时候,金敏被困在码头的货仓,若不是庞礼刚好过来寻找白天遗失的物品,也没有这么巧能够发现金敏被困的情况。
大家只说他运气好,凑巧也能救下金家的大小姐,却没人提到庞礼曾因此受伤,送金敏去医院时浑身是血,头上还被人砸了很大一条口子……
不过这些事都是梅湛清告诉她的,香兰不禁狐疑,来到以后梅湛清似乎并没有使用法术,却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三言两语几句话概括下来,竟比香兰亲耳听到的还要条理清晰。后来香兰就明白了,她借由梅湛清的法术来到这儿,梅湛清看似没有使用法术,实则则是通过收集怨气层里有关女鬼的记忆,再构建出和庞礼相关的内容,之后再搭建旧时时空……都做到这一步了,他又怎会不知道庞礼都做了什么、经历了什么呢?
挠挠头,香兰有些无奈:“要不你把所有事都告诉我吧,我真不想等也懒得猜了。”
梅湛清皱眉,淡然的目光扫向她:“你做事能不能有点耐心?”
“不不不,这可不是我有耐心就可以解决的事。”香兰义正言辞地提醒,眼睛瞠得大大的,“秦简还等着我们回去救命呢,不尽快解决这件事,月灵和杨卓那边也不好处理啊!”
女鬼以及孩子的怨念,是整个怨念层最大的构成部分,率先解决这两个怨魂,可以大范围的消减怨气,帮助月灵和杨卓善后。
即便没有亲眼一观,香兰用脚指头想也能想到此刻月灵和杨卓那边驱魔进度不大。可梅湛清呢,依旧眼神淡淡,似乎根本没有要接受她提议的样子,很快便转动眸光,望向仓库。
门开了,金敏和庞礼从办公室出来。
身后那张俏丽的脸上,分明带着娇羞的表情,可庞礼却视若无睹。他走在金敏前方,直到拐角,庞礼才再次顿下脚步,向金敏致礼。
他有一副傲骨,哪怕骨子的傲慢与他当下的身份不合,依旧端着架子,对金敏,对其他人都不怎么理会。可上天给了他一副极好的皮囊,足以让他迷惑金敏的视野和内心,让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甚至为了这张脸、这个人牵肠挂肚,泥足深陷……
“真想看看他在金敏的家人面前,会不会也是这副作派。”香兰抱起手臂,不满的视野跟随庞礼的脚步移动。
说曹操,曹操就到。
庞礼刚稍谦逊地转向金敏身后,金家派来接金敏的车就到了。
老爷车停在两人身边,最先下来的是坐在副驾驶上的保镖,可金敏却冲到了车后座的位置,拉开了车门,热情地朝里面喊了声“爷爷”。回头时,她的目光依旧落在庞礼脸上,似乎希望庞礼能够主动和她爷爷打招呼,拉近两边的关系。
说来也奇怪,单看庞礼现在的表情,还真看不出他是不是一个未达目的、不折手段的人。就连之前梅湛清也说他不争不抢、沉默寡言,让金敏显得非常的一厢情愿。
此前,庞礼救下金敏,金家曾问庞礼想要什么谢礼,当时庞礼只提了两个要求,一是坦言给不起医药费,希望这笔费用由金家支付;二是提到希望金家能够去他住的地方帮忙带几件换洗衣服。
如果他是想借此机会让金家直接看到他当下的处境,未免太直接,也太过单刀直入。庞礼一点儿也不担心庞存会提到他已经结婚的事,也不担心金家派人去村子里探查他家的情况……
而就是在他坦然处之的那段时间,金家清理了叛徒,处置了参与绑架金敏的绑匪,又查出金敏身边的保镖和佣人都是敌对势力派来的奸细。别说整个金家的长辈,就连单纯的金敏也不再相信身边人,唯独信任曾经不顾危险救她的庞礼,而庞礼的冷漠反而让金家的长辈误以为他根本不爱钱财,也不想攀龙附凤。
香兰皱着眉头,看着金家老爷子下车时,庞礼才不紧不慢地走过去:“老爷子好。”他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便没了下文。
金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撩撩耳边残发:“爷爷您别怪他,庞礼平时话就少,他不擅长怎么与人交流的。”
杵着拐杖,金老爷子淡淡扫了庞礼一眼,往前迈步:“少说话多做事是应该的,听说你实事办的不错。”这话是老爷子对庞礼说的:“有没有想过到商行里来做事?”
“我现在就是在商行。”
“那不一样。”老爷子摆手,唇边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年迈的他眼神看起来依旧格外的犀利,仿佛欲将人看穿一般,那锐利的眸光一瞬落在庞礼脸上,很快就收了回去,“你现在码头只是负责管理仓库,但若是去了商行……”
老爷子再次顿步,回头望向庞礼:“那就是自己人,不一样了。”
庞礼低头,没有回答。
香兰观察他的表情,越看越不对,忙问梅湛清,庞礼不回答是不是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刻意故作沉默。
“你是说,庞礼不想暴露出他没见识、没文化的一面?”
面对梅湛清如此疑问,香兰连连点头:“是了,他不开口,可能是害怕说错,只要他不说,倒是没有说错的机会。”
金家人或许庞礼得罪不起,香兰不免好奇又问:“没听说金家是什么来头,你知道吗?”
“原来的大家族,多半都与当地许多势力挂钩,你非要知道他们是什么来头,那就当他们什么都搀了一脚吧。”
没有继续聊下去,等庞礼他们出来的时候,他的装着就又换了,修装笔挺,只是来码头视察,早已不在这里工作。
香兰猜测,梅湛清一定是在不断调整时间,方便她尽快了解发生在庞礼身上的事。而这时,天空中飘落了雪花,香兰伸手一接,冰冷的雪花便在掌心融化。
“已经到冬天了吗?”她小声喃喃,“可是不是快到春节了?”
“你还记得他在信中对妻子的承诺。”
“嗯。”香兰点头,盯着脚下浅浅的一层薄雪,“阿兰在家带孩子,那个孩子我还没有在这个空间见过,可庞礼这儿,我们现看到的都是和金敏有关的画面,他就一点儿也不记挂他的妻子和孩子吗?”香兰皱眉:“我也没觉得他有多么喜欢这个金小姐啊。”
梅湛清默不作声,对于感情方便的事,他从来不多做评论。而如今的庞礼也和从前不大一样,尽管依旧沉默,眼神却深邃锐利了不少,看着他周身气质,香兰觉出了一丝杀伐决断的意味。
恍然见,香兰心跳加速,隐隐有一种不安感。可这时,画面一转,梅湛清突然施法,将她带回了村落。
香兰不明白,连忙拉住他问:“我们不继续跟着庞礼了吗?”
“你以为阿兰是被他杀的?”看穿她所有心思,梅湛清带着她就往阿兰的家走,“金家的确派人调查过庞礼和庞存的背景,也知道他已经结婚有了孩子。可人不是庞礼杀的,也不是金家杀的。金家的人来了以后,整个村的人都知道庞礼已经功成名就,巴不得他能和金家搭上关系,给整个村子带来希望。所以阿兰的事并不是庞礼一个人的事,当她影响到全村的人发展的时候,人人都想将她铲除,谁都不例外!”
听完他的说法,香兰更着急了,如果是村民们联手将阿兰和她孩子杀了,那么岂不是她到临死前还不知道她丈夫庞礼的下落以及真实遭遇?
想到此处,香兰立即加快脚步,冲进了屋里。可刚刚进去,梅湛清就转过身来,一把捂住了她的眼睛!
她知道,屋里一定发生了很可怕的事,甚至能够听见那些糟糕的声音在耳边盘旋,但此时此刻,她却只能感受到梅湛清掌心传来的温度,那么冰凉,却又镇定着她的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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