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行动,最讲究默契。
虽然我们各自负责的部分不同,但若是无法做到齐心合力或是算准每一步进行的时间,就会产生无可挽回的差错,甚至会让黑暗幻境中的邪灵逃出此地,危害更多人的性命。
我必须十分谨慎,同时仔细探查幻境内存在的所有游魂野鬼。
墨染的夜空仿佛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魔力,黑暗如同压在身上,阴凄凄地囤积着幻境中潜伏的力量。
待我回到之前的地方盘膝而坐时,杨卓再次回到了我身边,同时嘱咐孙琦跟上蒋忆的脚步,不必担心我们的安全。
再次入境,神智在一片昏暗里穿行,所见到的画面犹如一条狭长的隧道,深不见底。
隐隐约约之中,又能看清不少鬼手在隧道两侧舞动。
脑海之中,只有一个念头快速穿过——将所有游魂收复!
不过,潜在的炼狱之气比我想象中更加强大,我只是想要就此启动驱魔带的封印力量,但这股力量并没有开启。
取而代之的,依旧是炼狱之气带来的灭魂之力。
几乎只是一霎那的功夫,我看不见自己,却可以感受到一股更加黑暗的力量从四肢百骸穿透而出,快如闪电般充斥前方隧道!
被它覆盖的地方,接连响起游魂野鬼发出的惨叫,那声音不算刺耳,却十分喧闹。
一时间,我皱紧眉头,感觉自己仿佛有下意识捂住耳朵的动作,可整个过程我依旧在幻境里,并不清楚自己究竟真的做了什么。
而待那片黑暗的迷雾散开,不但隧道消失了,就连潜伏的游魂也纷纷消失无踪,我感觉浑身骤冷,而后又如炼狱之火正在身旁焚烧般,热得浑身滚烫。
可那股热流只是覆盖在肌肤表面,很快又被冷风吹散,消失无踪。
它受我控制,又有自我意识,我能够感受到它的存在,却追不上它的步调。
亦如此刻,我尚未打算追踪血字诅魔的下落,但血字诅魔中最初的白衣形象已经出现在我眼前,甚至清楚让我意识到,只要控制最为主要的力量,接下来其衍生出的其他形体也会跟随我行动。
“愿意跟随我吗?”嗓子里发出干脆冷静的语调,白衣飘至我身边的位置,并向后面移动了一步。
心中还是不由警惕,它出现在我身后,总感觉像是要偷袭我。
可是,心里又有另一个答案在说着,它站在那儿,其实只是表达它对我的臣服。
而奇怪的感觉再次蔓延心底,我分明什么也没有做,却像是它们的首领,能够轻易将它们摧毁,轻易将它们掌控。力度小的,又仿佛看上似的,将其全部灭魂,也毫不犹豫……
这难道就是我曾经的个性、行事作风?不能为我所用,便直接毁掉?
带着复杂的心情,繁杂的思绪,我再次操控神智、脱离幻境,睁眼一霎那,强光刺入我的眼睛,杨卓的手掌迅速遮挡在我眼前,低沉的嗓音也随之而来:“已经白天了,我不知道你会这么快回来。”
“其他人呢?”我虚张着眼睛,待适应周围光线后,杨卓才慢慢松开手掌,我与他四目相对,“我们离开幻境了?”
“嗯。”杨卓点头,将我从地上扶起来,这时我才注意到,来的时候我们在酒店,现在我们却在一片偌大的停车场。
乍一看,看不到建筑标识,只能瞧见整个露天停车场四周都是高楼大厦。
见此,我忙问杨卓:“你不是负责吸魂吗,为什么……”
等等!之前说好应该由杨卓负责对付那些不好的游魂的,但刚在在潜意识里,我好像把所有游魂都消灭了。
瞪大眼睛看着他,他望着我的眼神同样充满思虑。
不知为何,这一刻杨卓的目光看上去竟然略显哀伤。
“你怎么样?”他问我。
我不太清楚他究竟想问什么,张开双手看了看,又活动筋骨:“好像没什么不妥。”
仰头,再次对上杨卓漆黑的眼睛,我紧张地看着他问:“难道我现在看起来还是和之前不一样?”
他点头又摇头,犹豫一番才道:“区别不大。”
“那区别在哪儿?身上有明显的炼狱之气?”
“嗯。”
炼狱之气回来了,前世的记忆并没有随之而来,我不确定这是否是个好迹象,但看杨卓的神情反应,俨然知道这个结果并不好,甚至让他担忧和紧张。
握紧他的手,为了表明我还是原来的我,我勉强露出了一丝微笑:“我把血字诅魔也收复了,但现在不知道怎么操控它去追踪古先生,或许它已经去了,但我感应不到。”
“风灵呢?”
“也无法感应。”
强大的力量由**控,我却不能随心所欲的运用。
杨卓立即提醒我再次集中精力去追踪风灵和血字诅魔的下落,说不定就能和蒋忆、凌霄汇合。
说来也是奇怪,之前在黑暗幻境杨卓一直守在我身边,离开幻境后我们就自动到达了这个地方,有种直觉告诉我,其实古先生他们就在附近,或者之前黑暗幻境就是在这里开启的。
他们借用了停车场的大空间打造出一个旁人看不见的恐怖境地,这个地方原来的位置应该在停车场下方,谁也想不到城市里最为繁华的地段中竟然隐藏着最为血腥恐怖的场面。
而想到这一点,我连忙拉着杨卓的手自动朝前迈步,直觉将他带领到其中一栋大楼前。
果不其然,还没有进入这栋大厦,阴风已在四周弥漫,杨卓也感应到了凌霄的位置,但蒋忆没有在附近现身。
“她应该去了酒店,和顾风他们汇合了。”杨卓匆匆分析一番,便伸手施法,幻化出战魂的模样,“现在我们进去,也不知道会遇到多少对手。万事小心,你……”
他看着我,多余的话不再说。
我低头一瞧,才发现那件黑衣同样笼罩在我身上。
可刚才脱离幻境时,我似乎就穿着这样的衣服,幸好这会儿停车场里没有人,若是被旁人瞧见我和他打扮得这么古怪,还不知是从哪儿跑来的神经病。
不过,拥有强大的力量,我就不用再担心会给杨卓惹麻烦,只是驱魔带的力量始终没有被开启,不禁令我怀疑,如今发生的一切都在师父的掌控之内,这一次,她打算让我自己解决此事,不再提供法器的力量相助。
这是为什么呢?
难道她不希望我继续当驱魔人,继续救人了吗?
但转念一想,师父曾经说过,只要我就满999个人,她就放我自由。
这些年来,我一直在驱魔,一直在救人,所救的数量,会不会已经超过999个?
——
深吸一口气,我暂时松开杨卓的手,进入前方阴风弥漫的大厦。
这样豪华的一栋大楼里,竟然没有一丝灯光,熟悉的黑暗又一次铺天盖地而来,阻挡了原本明亮的视野,前方一片模糊不清。
我回头望向杨卓,他依旧紧跟在我身后。
这次,换我嘱咐他,安排接下来的行动:“不管发生什么,不用保护我的安全。”我想我可以平安脱险,杨卓估计也猜到我现在的能力足以应付这里发生的一切。
下一刻,耳边传来的是清晰可辨的风声,不知杨卓有没有听到,我警觉回头,意识到风灵就在附近,忍不住再次拉住杨卓的手,带着他在昏暗里穿梭上楼。明明是陌生的地方,可在这里行走却异常自如。是风灵在给我带来消息,提供这里的位置布局,方便我和杨卓寻找古先生等人的踪迹。
“我以前也是这样驭鬼的吗?”
不由和杨卓闲聊几句,得到的却是否定的答案。
“以前好像没有这样直接利害的本事。”他压低了声音回答,“就算使用鬼术,按照符咒口诀驭鬼也需要摆阵,借助阵法提供的法力才能到达现在的驭鬼能力,而驾驭的厉鬼并没有风灵和血字诅魔强大。”
这么说我的力量提高了?这怎么可能?就算我现在身上的炼狱之气更多,但这股气息似乎也没有控制我的思想和行为,让我对这个世界或是对什么人产生怨恨……
越来越不明白当下的局面,杨卓不安的声音依旧冲身后传来:“月灵,其实你被安排来到这里复活,是有原因的。”
“我知道。”
听闻我果断的回答,杨卓轻轻叹气:“你不知道。”
“不知道师父让我监视炼狱的目的,还是别的?”回头看他,我无奈笑了,“还有什么糟糕的情况,你没告诉我?”
他浑身一怔,我知道我说这番话的语气和曾经太像,脱口而出时,就连我自己也吓了一跳,但我还是迅速回神,脸上笑意更浓:“你还担心我会像以前那样对你吗?”
杨卓目光微动,唇边也不由渐渐浮现出一丝笑意,而我们上楼的脚步依旧没有停下,几乎是我带着他走,爬起楼来也不觉得累。
“杨卓。”我受情绪指引地说,“处理完这起案子,我们结婚吧?”回头看他,我眼中带着疑问:“你来的时候,许天星有给你安排身份吗?我是说,给你身份证之类?”
他又一次被我的说法惊到,眸光又是一动。
曾经我没有发现,只是觉得他的眼眸异常的漆黑,自从这次我的瞳孔颜色也变得深邃,我才意识到他眸底的深色同样是被炼狱之气晕染。
而他很好,饶是曾经,他也没有受到炼狱之气的影响。
他之前也曾告诉我,变身战魂之时,他心中有过恐惧和惧怕,强大的力量让他的思绪不受控制,时常变得不怎么理智。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顶多只是歇斯底里,只是在满是野兽的森林里吼叫,从来没有袭击过人类的村庄,一直努力在以他单薄的力量控制他的力量。
至于他的妹妹,受到炼狱之气的影响,模样变得格外恐怖。可是,人还是好的,心底依旧善良。而他的父母为了救他们,当时落入了炼狱中更深的位置,受到的影响便也更大,已经化身成为不受控制的战魂恶魔……
这些事无论他说多少次,或是我回想多少次,都无法想象他当年承受的苦难,更难以想象他当初主动跳下炼狱救我时,又付出了多大的勇气。
第二次受到炼狱之气的侵蚀,他有没有付出更加惨痛的代价,去压制那股不受控制的力量,甚至阻止我做出可怕的行为?
我一定做过的吧?甚至伤害过他许多次,才导致前世的他从来不和我说话,却和许天星用手语交流;才让他遇到心事时总是和许天星交谈,默默保护我的安全,却不愿将他的烦恼告诉我……
我不想再做那个总是被他守护,却不知道他内心想法的人。前世便已定下的缘分,这一世若不抓紧,我定然会后悔,后悔有些话没来得及早点告诉他,才让他一个人坚守在炼狱这么多年,直到我重生……
“杨卓。”我想他看穿我的想法了,接下来的话便说得极轻极慢,也暂时停止了继续追踪的脚步,而是耐心站在他眼前的台阶上,微微低头,盯着脚下漆黑涌动的雾气,将心底所有的话都说了出来,“我想过了,其实我们的缘分应该早在你跳下炼狱去救我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只是前世的我太过执迷不悟才没有看清这一点。后来我想要和你重新开始,却已经无法回头,唯一能做的就是选择死亡,选择死在那个男人的手上,才能放你自由,让你拥有新的生活……”
“我一定想过,你和许天星交好,她把你当成朋友,一定不会伤害你。可你后来还是选择自尽,我依稀有个念头,是刚刚出现的,以战魂之身死去无法重生,我是这样,你也是这样……”
“他们复活我们,应该用了许许多多我们不知道禁术,可既然有来世,有今生的相聚,我想我们应该在一起,不管是出于对你的感激,还是对你多年陪伴的信任,又或者是更多难以表达的情感,我……”
那三个字,我始终说不出口。
仰头看他,我不安地抿唇反问:“你明白我想说什么吗?”
他点头,很肯定的样子。
我却认为他不懂,也认为他的表情反应不应该这么直接坦然,至少也应该有些欢喜吧,可这样的神情在他眼中完全没有。
不假思索的,一句话从我口中脱口而出:“以前许天星和你说话,你还会脸红,为什么我主动跟你求婚,你就这副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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