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无名也看到了安意,眸光闪烁,怎么会在这里遇上?看来老天爷都不准他再拖延下去了,边推着车轮朝前行,边吟道:“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听话听音,安意知道白无名这是在暗示,今夜他要来访,退到路旁,垂睑侧身,没有做回应。
白无名滚着轮椅,从安意身边走过。
安意主仆朝前走了几步,桃仁小声道:“姑娘,奴婢觉得韩七少爷吟错诗了。”
“这是《春晓》后面的两句,他没有吟错。”安意没明白桃仁的意思。
香芹啐桃仁一口,道:“你这小妮子才认得几个字,知道什么诗啊词的?还好意思指正别人,快打住吧,别丢脸了。”
“别的诗和词的,我不知道,《春晓》这首诗,前几日芳蓉姐姐教过我,我记住了。”桃仁跟着芳蓉认字,学习兴趣很浓厚,“芳蓉姐姐说吟诗要应景,现在是冬天,应该吟冬天的诗,还教我吟白易居的《夜雪》。”
安意噗哧一笑,道:“不是白易居,是白居易。”
桃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奴婢记错了,还是姑娘的学问好。”
不远处的白无名听到主仆对话,唇角微微上扬,十九妹妹的心情看起来还不错,应该没有为林熙忞派人跟踪她的事生气。
白无名坐着轮椅,没法上走廊,沿着小道前行,路上遇到了李大姑娘和韩彤熎。
“烨表哥。”李大姑娘道。
韩彤熎向后退了一步,小声喊道:“七哥。”
白无名面无表情地哼了一声,目不旁视的滚动着车轮。他的母亲是李老夫人大哥的孙女,他的继母则是李老夫人庶子的嫡女。往年他都不在京中,没有赴宴,这次因为小龚爷的事,他以韩玄烨的身份留在京城,在韩颂延的劝说下,勉为其难的过来参加了这次的寿宴。
“七哥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应该在外院喝酒吗?在这里猛的看到他,吓我一跳。”韩彤熎径直往前走了十几步,回头看不到白无名了,才心有余悸地问道。
李大姑娘笑笑道:“表哥每次过来都会去看看二叔的。”
“看有什么用,他又治不好二舅的病。”韩彤熎翻白眼道。
“陪二叔说说话。”李大姑娘温和的笑道。
“大表姐,你在说什么笑话呢?让他陪二叔说话,那还不如去找个哑巴来陪二叔说话。”韩彤熎刻薄地道。
“烨表哥是因为腿不方便,才会变得孤僻,不爱说话的,听我娘说,他小时候很爱笑,很逗人喜欢的。”李大姑娘道。
“他小时候是什么样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现在性格古怪,阴阳怪气,面目可憎。”韩彤熎对她这个同父异母兄长,既感到非常畏惧又十分的讨厌,“还是四哥好,待人亲和,温润有礼,是不是啊,大表姐?”
李大姑娘看着挤眉弄眼的韩彤熎,俏脸微红,羞涩的低着头。
“大表姐,明年这个时候,我是不是就要改口叫你四嫂了?”韩彤熎继续逗李大姑娘。
“我还小呢。”李大姑娘连耳根子都红了起来。
“你是还小,上个月才及笄,可是四哥不小了,他都二十多岁了,要是再不成亲,他就要就成老头子了。”韩彤熎道。
“男子二十方及冠,延表哥才不是老头子呢。”李大姑娘轻声分辩道。
“是是是,四哥不是老头子,他是翩翩公子。”韩彤熎掩嘴笑道。
表姐妹边说笑边往前走,安意从她们身后经过,虽然听到了她们的对话,但是没有在意。
安意回到福寿堂,先去看罗氏,见她满脸笑容的和人聊得热火朝天,神情愉悦。
安意走到唐绮年左侧的空位上坐下,唐绮年见她回来,微笑颔首。戏台上《满床笏》里的一折戏刚好唱完,锣鼓喧天,十分热闹。
戏台上换了另一本折子戏,一个老生和一个老旦搀扶着走了出来,老旦唱道:“寿长长福福长天,华堂今日启寿筵,人生五福寿为先,老爷他,七十春秋福寿绵。”
生旦净末丑,轮番上台唱戏,訾薇看得如痴如醉,嘴里还跟着哼唱。唐绮年看了,轻笑摇头,回头对安意道:“初六约到戏园小聚,就是她的主意,这些戏,她是百看不厌。”
安意笑了笑,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水。
“每个人都有喜好,我啊,还就喜欢看戏。”訾薇听见了,斜了唐绮年一眼,“你要是听戏听腻了,明天的帖子,我就不发给你了,你呀,就当个不速之客吧!”
唐绮年嫌弃的撇撇嘴道:“初六小聚,初一才发帖子,你还好意思说。”
“我也是没法子呀,沈喜秀就唱三天,好多人抢着订包厢,我以为订不到厢房,怎么敢先发帖子给你们。”訾薇辩解完,戏台上花旦开唱,她的注意力立刻回到了戏台上去了。
唐绮年看着沉迷在戏中的訾薇,再次轻笑摇头。
申时正,宾客们陆续辞别回家。
安意这时知道了和罗氏聊天的那两位夫人,一个是唐绮年的母亲方氏,一个是訾薇的母亲张氏。
罗氏和方氏、张氏相谈甚欢,令她的增强了出门应酬的信心,在车上对安清和道:“清和哥,这次我没有出错,下次我会做得更好。”
安清和握着她的手,笑着点点头。
回到家中,已是酉时三刻,天色早已黑尽,一家四口在井篱园吃过晚饭,安意回到明珠阁,沐浴更衣。
安意从浴室里出来,睡眼朦胧的掩嘴打了个呵欠。
杏仁上前帮她把头发擦干,动作利落的挽好卧髻,“姑娘,可以上床歇息了。”
安意穿好圆领棉袍,道:“你们先下去休息吧,我还要看会账本。”
“姑娘出门一天,辛苦了,这账本还是明天再看吧。”芳蓉劝道。
“我现在也睡不着。”安意要等白无名,只得强忍倦意,“你们不用伺候了,都下去歇着吧。”
芳蓉等人收拾好,下楼回房,各自梳洗,上床睡觉。
安意看完账本,从箱子里翻出迷药,悄声下楼查看,将迷药吹进房里,然后上楼坐等白无名。
戌时末,夜深人静,风吹得竹叶沙沙作响,屋外传来了细碎的异响声,安意知道白无名来了,起身打开窗,寒冷的北风强劲的灌了进来,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向后退了两步。
白无名飞身进来,站在安意面前,眼波微动,“十九妹妹。”
安意沉默的走回椅子边坐下。
白无名转身关上窗,走到安意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安意看着他,素净的脸上带着一丝倦意,眼眸静若深潭,波澜不惊。
白无名在她平静的目光注视下,感到有些不安,舔了舔嘴唇。
“我认识小龚爷的事,是你告诉林熙忞的。”安意打破沉默,用肯定的语气道。
“不是。”白无名立即否认,“你认识龚小七的事,不是我告诉林熙忞的。”
安意勾唇冷笑,明显不相信他的话。
“那天你去积善巷时,被他看见了,他跟进去查看,发现了龚小七,才知道你认识龚小七。”白无名心虚的隐瞒了林熙忞曾向他确认一事。
“他如果不是事先知道我认识小龚爷,他为什么要跟进去查看?”安意觉得林熙忞不是那么八卦,多管闲事的人,“我做什么事,与他没有半点关系。”
“他知道那是我四哥的住处,他。”白无名皱了皱眉,“他以为你去跟我四哥私会。”
“就算我与四少爷私会,与他有什么关系?”安意的疑心不是那么容易解除的。
白无名看着安意,眸色深沉,道:“因为我的关系,他才会跟进去的。很凑巧的发现了龚小七,而他正奉命要抓龚小七。”
“他奉谁的命令?”安意忽略掉了前一句话。
“卿轲。”
安意一怔,还以为有别的人参与,原来还是和岚漪公主府有关。
“他虽然知道是你和我四哥救了龚小七,但他没有把这事告诉卿轲,那天晚上他只带着他的人去围捕龚小七。”
安意敏锐地捕捉到一个问题,“他是怎么知道小龚爷在哪里的?”
“他……他……”白无名面对这个问题,心虚了。
“是你帮他向四少爷套话,打听出来的吧。”安意帮他做出回答,眸色微冷。
“他答应这件事不会牵扯到你和我四哥的。”白无名辩解了一句,表明他是在确定安意和韩颂延安全的情况下,才帮忙套话的。
安意不动声色地问道:“围捕的结果呢?”
“他没抓住龚小七,龚小七逃走了。”
安意蹙眉,小龚爷伤势未愈,他能逃到哪里去?这么多人在找他,却一直没找到他,光凭他一己之力,不可能办到,会是谁在帮他呢?
“十九妹妹,你是怎么知道龚小七的身份的?”白无名问道。
“他告诉我的。”安意看着白无名。
“你相信他说的话?”
安意轻轻一笑,道:“他没必要说谎。”
白无名脸色微变,对安意给予龚砚遒完全的信任,感到心惊。
这时,屋外传来了梆梆声,安意道:“你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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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本来想写到四千才更,突然电闪雷鸣,永州道县刚刚雷击死了四人,我害怕,只能关电脑,明天再继续码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