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的不屑。
苏言不以为意,继续说道:“保皇党之所以根深蒂固,无非是他们把持着朝廷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官职,动一发而牵全身。”
苏言这番话再摄政王看来,并不新鲜,不过他能有这番见地,摄政王心中还是颇为赏识,虽然未作表态,却是摆出一副好整以暇,认真聆听的姿态。
“治国如治病,一时的打压保皇党,只能治标,而不能治本。”
“根治顽疾,就需要找到病根之症结所在,而我认为,保皇党的症结在于选拔官员那一套。”
“据我了解,我们楚国选拔官员,以科举为主,太学为辅,蒙阴次之。”
苏言滔滔不绝一口气说出了心中所想。
“如此选拔官员有何不妥?”
摄政王他是知道的,这一套选拔官员的制度并不完美。
然而,经过几百年的检验,已经证明,这是行之有效的治国之道,想要改进,谈何容易。
因此,他很想听到一些新鲜的观点,兴许这个不在官场的小商人,能从不同的角度看出一些问题来。
“王爷,如此的选拔官员制度,没有什么不妥。”
苏言不得不承认,科举这一套暂时无可超越,没有比科举更好的办法。
即便是再过一千多年,仍然还是以科举选拔官员,只不过是因时制宜,后世不断地改进完善科举制度。
“说了这么多,不等于白说?”
摄政王心里有些小小的失望,还以为苏言这有些与众不同的小子,能有什么特别的见地。
“王爷,症结不在选拔官员的表面制度,而在于更深层次的教育垄断问题。”
既然与摄政王提到这些个问题,苏言当然不会没有点猛料。
“何谓教育垄断?”摄政王似乎是又提起了些兴致,不禁说道:“这个说法还挺新鲜,继续说。”
“王爷,能不能赏口水喝?”苏言颇为无奈地苦着脸问道。
说了老半天,口干舌燥的,嗓子里都快冒出火了,苏言不得不央求摄政王,叫人来奉茶再说。
经苏言这么一提醒,摄政王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小小失误般,不禁哑然失笑道:“来人,奉茶。”
摄政王声量并不是很大。
话音刚落下,就有两个侍女,端着热气腾腾的茶水,推门走了进来。
显然,这茶水是时刻准备着的。
苏言心里有些后悔没早说。
强忍着干巴巴的嗓子,一个劲地长篇大论,自讨苦吃……
苏言接过侍女奉上的茶盏,吹了吹温热的茶汤,一口就把一杯茶灌进肚子里。
早已口干舌燥的苏言,此时可顾不得什么文雅的品茶之道。
“好茶!”
苏言囫囵吞茶,哪里品得出味道来,嘴上却是客套地奉承一句。
摄政王待客的茶,不用品都知道是好茶。
此时能解渴润喉,对苏言来说更是好茶。
示意侍女再给他倒了杯茶,苏言拿起来又是一阵猛灌。
温度刚刚好。
想来是这两个侍女一直就在外面侯着。
反复地热水泡茶,并保持着温热。
就是为了能让摄政王,随时想喝茶时就能喝,而不用等着繁琐的泡茶过程。
那得浪费多少茶叶?
真是奢侈的贵族生活……
摄政王挥挥手,两个侍女会意,施礼后,轻轻地小步倒着走,退出了书房。
苏言同样会意,摄政王支开侍女,那意思就是说:‘这茶也喝了,就接着往下说吧’!
“王爷,刚才我们说到了教育垄断的问题。”
“科举的本意是广纳贤才,鼓励天下人读书识字,成为国之栋梁,本意是很好的。”
“然而,天下人却大多读不起书,能读得起书的,无不是那些士族门阀、权贵世家子弟。”
说到天下人读不起书时,苏言不由地提高了些声量,这还是他压制着心中激愤的结果。
对于苏言所言,摄政王没有苏言那般亢奋,只是轻轻颔首表示认同,同时心里思量着。
“不能否认的是,有些寒门子弟,通过科举层层考试选拔上来,然而为之少数,每年能参加最后殿试的,一百人之中,只有几个寒门学子,这是为何?”
苏言这小子所说,倒是事实。
作为王爷,摄政王曾经旁观过几次殿试。
今年的殿试还是由他亲自主持的,那个新科状元就是他钦点。
确实如苏言所说,参加殿试的,无不是世家子弟居多。
新科状元就是来自一个不小的名门望族,据摄政王他了解的,这个士族,在朝为官的族人历代都不少。
“王爷,不是寒门子弟不努力,更不是他们比世家子弟笨,最重要的是,读书是需要银子的,从某种意义上而言,读书,比的是银子,而不是头脑。”
“读得起书的,永远是那些有银子的世家子弟,就是那朝廷办的太学,也不是一般的寒门子弟可以进去读书的。”
“如此长久一来,就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科举选拔出来的,始终还是那些士族门阀的子弟,因此,朝政世代把持在那些人手里,也就不出为奇。”
“想要打破士族门阀的教育垄断,唯有让天下人人读得起书,使得更多的寒门子弟,有机会通过科举入朝为官,待得寒门学子在朝为官的人多了,士族门阀自然就会土崩瓦解。”
苏言可不是胡说八道乱说一通。
他记得另外一个时空的历史上,士族之所以没落。
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掌权者提拔寒门学子入朝为官,温水煮青蛙般,一点点削弱士族对朝政的把持,最终导致了士族的衰败。
苏言一番慷慨陈词,一阵见血指出了如今朝廷选拔官员的弊端。
使得摄政王陷入了深思。
这是一个百年大计,虽说没有立竿见影的效果。
摄政王心里却也明白,那些士族门阀根深蒂固,不然也不至于敢跟他明争暗斗。
更不可能一朝一夕,就能铲除他们。
按苏言的法子,温和地逐渐瓦解士族门阀势力,同样是摄政王需要的。
毕竟表面上他大权在握,然而底下却是暗流涌动,强势镇压的结果,肯定是适得其反。
再者,在摄政王看来,自然是希望自己一脉能世代统治。
他可以预见的,多多提拔寒门子弟入朝为官,将来那些士族门阀势力被削弱后,肯定就无法威胁到他子孙后代的统治。
“说了这么多空话,具体如何做?”其实摄政王心里肯定了苏言所说。
“王爷只需打破士族门阀的教育垄断,多多兴建学堂,使得寒门学子人人读得起书,如此一来,朝廷自然就不缺治国安邦的栋梁之才。”
人人读得起书,当然只是一个美好的愿景,在这个时代不可能实现。
关于这一点,苏言心里很清楚。
他只不过是投摄政王所好,把远景尽可能地描绘得丰满些。
就像王国舅坑他一般。
给摄政王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
至于能实现到何种程度,不是他能左右的,更不是只凭他就能做到。
这还要看摄政王,这个掌权者的执政能力,以及与那些士族门阀博弈的结果。
苏言很清楚,有些事情,并不是说,摄政王想如何便能如何。
自己能做的,只是给天下的寒门学子们,争取一个机会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