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镇树林。
夜风乍起,残雾消散,冷月当空。
一名身着黑衣的男子在林中来回走动,时不时张望着四周,两只手来回搓动着,似乎十分忐忑不安。
忽的,随着一声高昂的鸣叫,一名白衣男子飘然而至,清澈冰冷的面容之上戴着一贯的晶莹纯白面具,不辨真容,浑身散发着冷冽地寒意。
黑衣男子仰头望去,一时之间呆怔在了原地。
“就是你差人送信至辰荣军营,邀我前来?”白衣妖冶男子声音低沉,冷冷道。
黑衣男子这才回过神来,小心翼翼问道:“阁下可是辰荣军军师,九命相柳?”
相柳泠然而立,垂眸看着来人:“何事?”
那男子定了定神,往他面前靠近了几步,这才又继续道:“我家主子想与阁下做一笔交易,只要大人帮我家主子杀了一个人,便可为辰荣军提供十年的粮草。”
相柳冷笑:“十年粮草?倒是好大的手笔。你主子是何人?”
男子似乎有点犹豫,并没有立即回答。
相柳又道:“你若不说委托我的是何人,我又如何能相信,你家主子给得起这么大的报酬。”
男子沉思片刻,这才回答:“我主子是谁我不便透露给阁下,我只能说,是涂山之人,涂山氏的生意,阁下总该放心了吧。”
“哦?既然是涂山,那你便说说,你们所要杀的,是何人?”相柳挑了挑眉,似乎颇为感兴趣。
“需要阁下杀的,是鬼方氏的小小姐,鬼方如暮。”那人缓缓开口,“事成之后,定会将报酬立即送上。”
“鬼方如暮?”相柳周身的气息骤然冷了下来,他语气陡然上扬,带着森然的寒意。
那人本就对他有些忌惮,突然感知到面前之人不知何故突然散发着愈发危险的气息,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他以为相柳是忌惮鬼方家,这才又稳了稳身形,又说道:“阁下不必担心,这鬼方小姐目前人在轵邑城,并不在家族之中。”
相柳听完,嗤笑道:“你们倒是会找时机。”
那人见相柳又是半晌未曾说话,鼓起勇气抬眼想看他是何反应。
他脸上依旧面无表情,却懒懒的掀了掀薄唇,声音却比比这寒冬的夜晚更为冷上几分:
“告诉你家主子,这笔交易,我接了。”
“不过你回去告诉他,我要求他先付一半的酬劳。等粮草运送到了,我自会给他一个满意的回复。”
那黑衣人松了一口气,总归是将这任务完成了。涂山家大业大,这点粮草想必也不是难事。
“阁下放心,这点要求想必不是难事。那我先恭祝阁下事成而回。”他向相柳的方向抱了一拳,急切的回他。
相柳冷哼一声,转身之前似不经意间扫了他一眼,随即消失在沉沉夜色之中。
那黑衣男子被他看的浑身一颤,竟是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这魔头九命果然名不虚传,刚才那一眼,他仿佛感觉到死亡一般的恐惧。
轵邑城医馆内。
夜色已深,离寻将先前在拍卖行得到的那张阵法图纸拿出来仔细研究了许久,也未曾发现有什么玄机。
这图案应当是某种阵法,她自认为阵法修为不低,却仍一无所获。
她将这张图纸收好,想着什么时候回鬼方家,将这图纸给鬼方隗覃,让他看看是否知晓。
一阵夜风自窗外袭来,离寻将身上披着的衣服紧了紧,缓步走到窗前。
她向窗外看了一眼,看到并无异常,这才关紧了窗。
防风邶今天一早说有事回一趟清水镇,想必又有急事缠身,今夜应当不会再回了。
离寻换上舒适的睡衫,转身吹灭了烛火,便回了榻上打算入睡。
近日天寒,她在防风邶的怀中入睡似乎已经成了习惯,今夜他不在,离寻竟是有些不适应,辗转了许久才渐渐有睡意。
正当她睡得迷迷糊糊,已经半梦半醒之间,似乎听到房门打开又轻轻关闭的声音。
离寻正打算起身查看,熟悉的气息却已将她包围。
离寻感觉到身后熟悉的气息,往他怀中又靠了靠,这才转过身面对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这一眼,竟是让她的睡意消却了大半。
出现在她面前的,竟然不是防风邶,而是白衣白发的相柳。
此时他的脸色有些难看,周身似乎还泛着冷意。
见到离寻在看他,眉眼这才缓和了几分。
“吵醒你了?”相柳垂眸看他,语气与平日却是不同。
“你不是有事回清水镇了吗?怎么这次这么快就回来了。”离寻抚上他的脸颊,似乎因为刚从外边赶回,他的脸上带着一阵冰冷的寒意。
离寻觉得有些不对劲,平日里他回来,一贯会以防风邶的身份回来,极少以相柳这个身份出现。
相柳将她的手捉住重新塞进了被子,这才淡淡道:“今天已经很晚了,明日我再与你说。”
离寻皱眉,他都如此说了,自己定然是已经没了睡意。
她挥手点燃了烛火,屋子瞬间敞亮起来。
“不会又是受了伤故意瞒着我吧?”离寻掀开被子坐起了身,仔细察看他身上是否有伤口。
相柳伸手重新将她按进怀里,将被子盖严实,有些好笑道:“怎么每次都觉得我会受伤?”
“自然是因为你先前一贯如此。”离寻埋在他怀里闷声道。
相柳眼梢染上温和的笑意,在她的发顶落下轻吻。
离寻见他半天没说话,这才又仰头看他:“你还没说到底怎么了?可是军中出了何事?”
如此匆忙的赶回,她才不相信无事发生。
“军中无事。”相柳想了想,还是决定向她坦言,“今日我回军中,接到了一封密信,说有交易与我相谈。我与那人商谈,却是得知有人要我去杀一个人。”
“杀谁?”
“你。”相柳低头看向她。
离寻一愣,脑中迅速搜索了几个目标。
她首先想到的是鬼方纫修,然后下一秒又否定了这个想法。鬼方纫修先前调查过,她与相柳有过交集,应当不会是他。
莫非是......
离寻眉心跳了跳,猜测道:“涂山篌?”
相柳有些讶然:“你怎会知道?”
离寻将前日遇到涂山篌,对方要求与她合作的事情告知了相柳。
“估计是他猜到我发现了他与防风意映的事情,又不愿与他合作,才起了杀心。”离寻打了个呵欠,往他怀中缩了缩。
“然后呢,你接了没?”
“自然是接了,而且我还索要了大批的粮草。”相柳道。
离寻点点头,“左右也是拱手相送,不要白不要。你打算如何?”
相柳冷冷道:“既然他如此慷慨,我也自当送他一份大礼。”
“那你为何今夜匆忙赶回?”离寻不解的问。
相柳挥手又熄灭了烛火,昏暗的月光透过窗户打在床榻上,他面上的表情晦明不清。
“我不会让你有半分危险。”
他无法保证涂山篌是否只找了自己来执行这个任务,对她,他永远都赌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