诊了脉,开了方,熬了药,给那人喂了下去,这才有闲暇与秋娘说话:“秋娘,天色不早,辛苦你了,快回去吧,免得曲大叔担心。”
秋娘点头:“好,若有事,唤我便是。”
守了一夜,又行了两遍针,喂了一次药,至卯时末,那人悠悠醒转。
“兄台,可觉得好些?”
“你……你?”那人原本初醒乏力,二目无神,却突然精神大振,猛然坐起身:“你是妖!”
辛九连忙伸手按他:“兄台……”
话刚出口,那人翻手一掌,击在辛九腹部,打得辛九倒飞出去,撞翻了桌椅,撞裂了药柜。
而那人再次脱力,倾身向前,翻于地下,犹自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咳咳……”
辛九只觉肚中翻江倒海,胸中发闷,喉头发甜。
眼见那人爬向竖在床头的长剑,情急之下,辛九猛然冲上去想要夺剑,却不想这一冲竟快如闪电,不及收步,直接一脚踢在那人肋下。
那人闷哼一声,失了气力,再次昏厥。
辛九惊魂未定,抢了长剑,退开数步,盯着那人半晌,见他果真不再动弹,这才长出一口大气。
房门推开,秋娘花容失色:“这是怎么了?”
说着便抢进门来,伸手搀扶辛九,一脸关切地看着他:“你怎样?无事否?”
辛九摇头,喘息片刻方才发问:“你怎么来了?”
“惦着你这有事,恐你辛劳,是以便来换你,不想未及门边,便听到屋内声响,因是何故啊?”
辛九摇头,他无法说出实情:“此人昏厥初醒,神志不清,将我错看成了仇人,是以向我出手。”
秋娘游目屋内,见满处狼藉,药柜竟裂开一道大缝,这般场面,是如何得来?
“这……这……”
秋娘不知该如何说,辛九本是文弱郎中,虽看上去有些气喘,但并无大碍,可这屋内种种,难道是那昏厥之人一力为之?
辛九自知无法解释,忙岔开话题:“秋娘,快帮我将他扶至床上。”
“还要管他?如此不良之辈,莫不如报官罢了。”
辛九摇了摇头,走上前去,假意力不从心,无法将那人扶起。
秋娘无奈,只得上前帮手,将那人重新扶至床上躺好。
辛九拿了条绳子,将那人捆了个结实,转而对秋娘说:“你且回去吧,此人神志不清,你若守着他,待他醒转,你不知如何应对。”
秋娘点头,如此暴戾之徒,确也不是她能应付:“那好,我去给你热些饭菜。”
说完转身,看到满地狼藉,又手脚麻利地收拾停当,这才离去。
直到辛九吃过了饭,那人也未再醒转,倒也不奇怪,本就心肾不交,气虚血弱,又强行运功出手,至脱力伤神。
再加上辛九那一脚,伤了中焦阳气,怕没个三五日,是不会再醒转了。
开好了药,嘱咐秋娘守着那人,辛九再次进山。
毕竟村里的瘴疫未除,不能为了一个人,而置村中父老于不顾。
这次换了个方向,又行百余里,却看到那日那位公子,正倚着树,抱着双臂,一脸惬意地看着他。
辛九心中疑惑,此人莫不是在等他吗?
上前拱手:“公子,又见面了。”
“小妖,你竟还活着,当真是我走了眼吗?”
辛九微微皱眉,斟酌片刻,再次拱手:“未敢请教,公子尊姓大名。”
少年眉毛一挑:“好说,姓朱名玉晨,苍城府人士。”
“敢问朱公子,是何身份?”
朱玉晨走上两步,双手叉腰,倾身向前,一脸笑意地看着他,一字一顿:“捉、妖、师。”
辛九吓得连退数步,暴睁着双眼看着他。
“哈哈哈哈……”
朱玉晨笑得极为畅快,笑了一阵之后,戏谑地说道:“怎么?你救玄真门弟子之时,我那样与你讲说,亦未见你惊慌失措,今日知我是捉妖师,竟吓得你魂不守舍?”
辛九稳了稳神,看他面善,且两次相遇也未出手,想来该是没有恶意,于是又拱手施礼:“朱公子,我确是凡人,只因上山采摘明神花,被歹人刺死,后不知是被何人所救,才得以复生,我确实不是天生妖物。”
“嗯。”朱玉晨点头,围着他踱起步来:“我查过了,你确是向山村的郎中辛九。”
辛九拱着手,不敢放下:“朱公子既已查清,不如意欲何为?”
朱玉晨摇头:“无事,你既不是天生妖物,血脉不纯,捉你无用,只想看看,你与那玄真门弟子,如何收场。”
辛九心里好气,这人怎地如此清闲,无事可做,竟寻他来看热闹。
虽说有气,却也不敢开罪于他:“既然公子无事,在下还要采药救人,少陪了。”
说完便走,头也不回,听他在背后高声:“我去向山村等你。”
辛九不理,这人真是无聊至极。
又听他说:“向前五里,转向南五十里,有明神花。”
辛九一惊停步,转身回望,朱玉晨已不见了踪影。
按照指引,果然找到了一株明神花,只是天未降雨,花未绽放。
辛九只能一路做好标记,返回向山村。
回到家中,问秋娘:“秋娘,可有人来访?”
秋娘摇头,反问:“何人欲来访你?”
“路遇一位高人,指引我……”
辛九顿住,上一次找到明神花,他满心欢喜的将实情告知了村民,为得是让乡亲父老心安,可不想自己却遭戕害。
这一次,还是不要说了吧。
秋娘忽闪着一双大眼睛看他:“指引你何事?”
“哦,我在山中迷了方向,那位高人指引我出山,言说要来村里,我以为他先我一步到了。”
秋娘释然:“无人来访。”
转而又道:“你快歇歇吧,我去给你热些饭菜。”
秋娘将将离开,朱玉晨便一步迈进门来:“哟,小妖,你怎么回来了,今夜亥时便有豪雨。”
辛九欲言又止,看了一眼床上之人,向朱玉晨拱了下手,拿上器具出门走了。
朱玉晨站在门口,望着辛九远去,方才来至床边,双目变得赤红。
床上之人猛然睁开眼,瞪着朱玉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