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亮一见梅青,就沉着脸报告:“我看团长病得不轻,再不治要出事!”
“胡说,他有啥毛病,刚才还象狮子一样吼叫!”
梅青听了常亮的话不以为然。“脸发黄,眼发红,浑身哆嗦!”
常亮看梅青一眼,低声告诉她。“在哪里,怎么突然这样,是打摆子吧?”
梅青一听,立刻紧张起来,急忙问。“医生看了,不是打摆子,怪病!”
常亮加重语气说罢,然后摇摇头。“他在哪里,怎么了,我咋没看出来呢?”
梅青的话语有些焦躁。“你大大咧咧地,能注意这些细节?”
常亮批评道。“你罗嗦什么,快带我去看他!”
梅青喝道。常亮偷偷看梅青一眼,嘴里咕哝道:“医生说了,这病有原因,压力大,急火攻心造成的!”
梅青睁大眼,看着常亮:“啥急火攻心?”
常亮叹一口气:“他费了好大劲,在金鸡岭挖工事,结果,上了鬼子的当;
然后,往太行山转移,在金鸡岭休整一会,又上了鬼子的当;
回来时,遇到一百多辆鬼子的汽车,上面都是物资,部分没运回来,只好炸掉,他心疼得头要往墙上撞;
回来后,分兵游击,可是,这兵一分出去,还不知道各个营连能不能生存,他压力大,就急火攻心了!
他的心里,天天想着五千人吃饭,每天低头一看,上万斤粮食没了;
抬头一看,鬼子的刺刀在城头晃荡;
夜里往床上一躺,不知道鬼子又有什么诡计、陷阱在等着。
他心里有党、有八路军总部、师部,可是,有问题没地方请示诉说;
他心里有新三团,有老百姓,可是这次,咱们团的战士牺牲了不少,老百姓也被鬼子杀死不少,他难受,快挺不住了。
所以,见人就发火,遇事就烦,你看刚才开会,他惩罚了几个人,还找你的茬,这正常吗?不正常,就是抑郁症的开头!”
梅青听了,刚才对钟开山的怒气烟消云散,她面色沉如水,缓缓地说:“是有压力,可是,再多的困难咱也能克服,他考虑的负面东西太多了!”
常亮看看梅青一副担心的样子,就压低声音:“医生说了,这病吃药无效。
最好的办法是转移视线,说些他高兴的事情,不然,他的抑郁症很加重!”
“说啥事他才转移视线、才高兴呢?”
梅青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常亮往前走一步,悄悄地献计:“最好是一个喜欢他的人,亲口告诉他,他一惊喜,就把思维转过来了!”
“找山栆啊!”梅青脱口而出。常亮不以为然:“山栆是个孩子,就是封建礼教使她自认为是团长的老婆,其实,团长又没把这当回事,现在,山枣也不提了!”
“那怎么办?”梅青有些烦躁。常亮这时已经完全明白,刚才沈石的话千真万确,于是,就进一步摸她的底:“政委,你和俺一起共事好多年了。
在组织上,俺把你当领导,在亲情上,俺把你当妹妹,今天,能和你以兄妹的关系说些事吗?”
梅青立刻警惕起来:“私人的事情不要说!”
“现在是残酷的对敌斗争时期,共产党员没有私情!”
常亮见她堵住自己的话,脑子一转弯,也严肃地怼了过来。
“那,啥事?”梅青的态度变温和了。“你是不是喜欢团长?”
常亮看着梅青,仔细地观察着她的脸色变化。
“在这个革命的队伍里,大家都是兄弟姐妹,我谁都喜欢!”
梅青红着脸说。“我说,妹子,到了这个时候了,咱就别绕弯子了,为了使团长的情绪转移过来,你就假装喜欢,和他说几句,要是你不好意思说,我去说!”
常亮激将道。梅青有些不好意思,忽然,她抬起头,毫不隐晦地告诉常亮:“你去说吧,不过,我不是假装,是真的!”
“他要是也有这个意思,你就假戏真做!”
常亮有些得意,又出了个主意。
梅青已经完全知道他的来意,心里骂道:“这个家伙,没事当起媒人了。”
于是翻翻眼:“什么叫假戏真做,把关系确定下来再说!”常亮拍拍手:“好,好。”
梅青看他笑嘻嘻地,就认真地叮嘱:“不过,要告诉他,现在是非常时期,不适合结婚!”
常亮正要走,又被梅青喊住:“要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咋办,以后咋相处?”
“他要是不答应,说明受到刺激后,情绪转移过来了,变正常了,你就呵呵一笑,为了工作,逗他呢!”
“那,以后不成笑话了!”梅青脸上开始阴沉起来。
“团长答应不答应,有什么关系,只要你喜欢就行,还有你政委攻不下的山头?”
“那是!”“参谋长说的一点不错!”
常亮哈哈大笑起来。“参谋长说什么,你们俩在背后议论我,琢磨我,耍我?
告诉我,是不是一个阴谋?”梅青忽然想起,常亮刚才的话是不是一个圈套。
“我敢拿你开玩笑,会拿你开玩笑?
从我认识你那天,就把你当妹妹,我妹妹的终身大事,我不操心,谁操心?
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根据参谋长的观察,团长喜欢你,他和我说了许多事,都是例证!”“啥事,啥例证?”
梅青脸上顿时出现了喜色,连忙问。
“每次你回来晚时,团长都在门口站着,等你进屋后,他才休息,你要是不回来,他睡不着,有没有这事?”
“他那是为了找我商议工作!”
“没有工作商量时,他也这样!”“他那是一种习惯!”
梅青脸上笑容可掬,有些得意,但仍然从否定的角度解释。
“部队打了胜仗,他分到罐头、白面馍馍,除了留给伤病员,总是留给你,是不是?”“他吃不惯鬼子的东西!”
“不是吧,听参谋长说,没认识你之前,他吃的可香了!”
梅青默认了。“每次,他都安排特务连想办法弄些女性衣服,把你穿的尺寸告诉李来福,然后亲自给你,是不是?”
“嗯!”“你作为政委,对同志无微不至的关怀,对自己的事却不放在心上。
团长总是在生活细节上照顾你,什么梳子、头绳、发卡、袜子,都是他给你挑选,是不是?”
梅青听到这里,眼睛湿润了。常亮见此情景,急忙去找沈石,二人一同见了钟开山。
当沈石、常亮把梅青的话告诉钟开山,他听说梅青喜欢自己,没有正面表态,反而问:“你们怎么知道我和她吵架是闹不团结?”
“吵架不是闹不团结,是什么?”沈石瞪着眼反问。
“除了讨论打鬼子,还有啥事吗,有书看吗,有戏听吗,有牌打吗,有酒喝吗,告诉你,只有吵架,才能解除无聊。
还有,团长要是不和政委吵架,就会思维一样,什么事,必须有人泼冷水。
更重要的是,一个男人,天天和一个女人在一起,孤男寡女,要么搂搂抱抱,要么吵吵闹闹,咱是革命队伍,为了避免一切不好的影响,只有选择吵吵闹闹!”
常亮看看钟开山,十分惊奇:“团长,你这是什么思维,吵架是为了解除寂寞,避免不好影响!”
沈石听后茅塞顿开:“我明白了,团长和政委吵架,有真吵,有假吵,有半真半假吵,有原则之争,有非原则之争;有时是政委主动发起攻击;
有时是团长主动发起攻击;有时吵,是为了让对方把反对意见说得更充分一些,依此来证明自己的正确;
有时是为了让对方提出补充意见,修正错误;有时是试探对方,是否敢坚持正确意见;有时是故意找茬;
有时是为了让对方开心取乐;有时是解除寂寞;有时又是为了密切感情;
有时,又是为了炫耀自己见多识广,为了吹牛,有时是无聊、没事找事!”
常亮这时也恍然大悟:“参谋长,咱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这时,梅青从后边窜出来,咬牙切齿地骂:“几个臭男人,没事拿我开涮,什么东西!”沈石、常亮见她发怒,飞也似地跑了!
梅青看见钟开山还站在那里,就愣着眼看着他:“你到底哪些话是真,哪些话是假?”
钟开山耷拉着眼皮:“都是真的,也都是假的!”
“就没见过你这么虚伪的人!”梅青怒目以对。
“这不是见到了吗?”钟开山咧着嘴,皮笑肉不笑地反问。
这时,常亮去而复返,又请示起来:“你们都在,这粮食到底怎么发?”
梅青冷冷地吩咐:“每人发三天的,咱也不多了!”
钟开山叹口气:“不打鬼子的时候,这些小子一天得二斤口粮,一天一万斤,部队的仓库说空就空,告诉他们,三天以后,粮食自己解决!”
“得学会节省,面里面多加野菜!”
梅青嘱咐道。“这回分兵,就知道柴米贵了!”
钟开山发出了预料性的感慨。“学学当家,历练历练!”梅青补充道。
常亮见二人一唱一和,心想:“这俩人真有意思,有时吵得一塌糊涂,有时又配合默契。他们和咱思维不在一个层次,理解不了。
算了,不管他们,走吧,别在这里等着挨骂!”